李治良还是贴着墙边走,眼睛盯着地面。他听见雷淞然还在嘀咕:“你说这楼是谁盖的?洋人?政府?花了多少钱?”
“不知道。”雷淞然自己答自己,“反正咱村大队部连它一根柱子都比不上。”
王皓走在中间,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他发现每隔一段路,就有个穿灰衣服的人站着,有的抽烟,有的看表,位置分布得很均匀。这不是巧合。
他伸手摸了摸衣兜里的那张纸片。烧焦的边缘扎手,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火烧出来的。
“汉口见”这三个字,不是警告,是邀请。
说明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来这儿。
他看了一眼史策。史策也在看他,微微摇头,意思是:不能停。
杨雨光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面对他们,声音不高:“再往前就是码头区,过了那道铁门,就没回头路了。你们要是现在想走,我不管。”
没人动。
雷淞然说:“都走到这儿了,还能回去?北平都待不住,哪儿能安生?”
李治良小声说:“我不走……图册还在……”
王皓看着他,点点头。
杨雨光笑了笑:“行。那就记住一句话——别信眼前看到的,也别信背后听到的。在这地方,连自己的影子都可能出卖你。”
他说完转身继续走。
队伍再次前进。
王皓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车站大楼。
二楼回廊空了,可他总觉得那里还有人在。
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长长的,斜在地面上。忽然发现,影子边缘有点不对劲——好像多出了一截手指的轮廓,像是从旁边伸过来的。
他猛地抬头。
对面电线杆下,一个戴礼帽的男人正收起怀表,转身走进地下通道入口。
王皓没追,也没喊。
他只是把手插进衣兜,攥紧了那张烧焦的纸片。
队伍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融入街边人流。
江风更大了,吹得衣服啪啪响。
李治良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江面。几艘货船停在岸边,吊车在装卸木箱,铁链哗啦哗啦地响。
他刚想说话,雷淞然突然“哎”了一声。
王皓立刻停下。
所有人跟着静住。
雷淞然指着前方路口:“那辆车……是不是刚才在站里见过?”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街角,车头对着他们来的方向。车窗贴着膜,看不清里面,但右后轮上沾着一块红泥,湿漉漉的,还没干透。
王皓盯着那块泥。
纪山南坡的土,下雨三天都不干。
他张嘴刚要说话——
车窗缓缓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