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李治良就醒了。
他没出声,坐在小板凳上把行李卷打开,一块干粮、一个水囊、一盒火柴挨个再检查一遍。烟斗用布裹了三层,塞在最里面。他低头看那支旧烟斗,手指摸了摸斗身上的裂纹,然后合上包口,背到肩上试了试重量。
雷淞然打着哈欠从角落爬起来:“你咋起这么早?昨儿不是说好轮流守夜吗?”
“我睡够了。”李治良说。
“睡够个屁,你昨晚翻来覆去三回,我都听见了。”雷淞然挠着头,“不过也行,反正今天就得走人,再耗下去佐藤都该上门请咱们喝茶了。”
蒋龙从门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真要走?策姐不是说等风向变?”
“王哥说了,先歇一夜。”雷淞然一边系裤带一边瞅桌边的皮箱,“可昨儿半夜他自个儿又坐起来两回,估计心里也没踏实。”
王皓正蹲在窗根底下擦洛阳铲,听见动静抬头:“谁让你偷听我说梦话?”
“我没偷听!”雷淞然咧嘴,“是你自己喊‘快跑’,差点把房顶掀了。”
王皓没理他,把铲子收进布套,拍了拍手站起来。他走到桌子前,打开皮箱,拿出笔记本翻开看了一眼,又合上,锁好箱子。
史策从里屋出来,墨镜已经戴上了。她看了眼外面:“街上没人。”
“能有人才怪。”雷淞然抓起自己的包袱,“这破茶馆连只猫都不来。”
“那就走。”王皓拎起皮箱,“回济世堂拿剩下的绳索和镐头,那边还有半袋米没取。”
“绕那么远?”蒋龙皱眉,“万一路上碰上……”
“所以不能走大道。”王皓把烟盒掏出来,抖出一根烟叼嘴里,没点,“走后巷,过菜市口,绕西河沿。”
“那你得走中间。”史策忽然说。
“啊?”
“你走中间。”她推了推墨镜,“别像上次一样冲最前头,敌人专打领头的。”
王皓笑了笑:“你还记得那回炸药的事?”
“我记得你趴地上装死。”
“那叫战术性撤退。”
一行人出了茶馆,帘子落下时发出一声闷响。天色灰蒙蒙的,街上刚开铺,几个挑担的小贩在路口吆喝。他们贴着墙根走,拐进一条窄巷,脚下是湿漉漉的青石板。
走到第三个岔口,史策突然停下。
她抬手示意大家别动,侧身靠墙站着,不动。
雷淞然刚想问,被蒋龙一把捂住嘴。
“东边第三个铺子门口。”史策低声说,“穿灰褂子的男人,手里提个竹篮,站那儿抽烟。”
“哪儿呢?”雷淞然瞪眼。
“别看他。”史策不动,“刚才在茶馆对面,他也提着篮子。半个时辰前,在菜市口南口,还是他。”
王皓往前走了两步,路过一家杂货店门口的水缸。他假装整理背包,眼角扫过水面——那人确实还在,低着头,但视线一直往这边瞟。
“跟上了。”王皓收回脚,声音压得极低,“不是巧合。”
“要不要我过去踹他一脚?”雷淞然摩拳擦掌。
“你想让他喊人围剿我们?”史策冷笑,“人家就是等你动手。”
“那咋办?就这么让他跟着?”
王皓想了想:“改道。”
“不去济世堂了?”蒋龙问。
“去,但不让他知道咱们知道。”王皓说,“绕远路,走北街,再折回来。”
一行人继续往前,脚步没变,但队形悄悄调整。王皓落后半步,蒋龙走在最后,雷淞然故意放慢速度,落在队伍中间。
走到北街口,蒋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哎哟叫了一声。
“你干嘛?”雷淞然回头。
“绊着石头了!”蒋龙一边骂一边爬起来,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地面。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眼角扫到——那个灰褂子男人也停下了,站在原地,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低头记了什么。
蒋龙拍拍裤子上的灰,嘴角一抽。
“记上了。”他追上队伍,低声说。
“果然是冲咱们来的。”雷淞然咬牙,“佐藤鼻子比狗还灵。”
“他不知道咱们发现他。”王皓说,“所以还能用。”
“用啥?”
“用他,把咱们引到假目标去。”
史策点头:“我们可以去一趟济世堂,但不取东西,只让他看见咱们进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从后窗溜出来,换路线。”王皓看着前方,“真正的物资,让李木子的人去取。”
“可李木子还在城外。”雷淞然挠头。
“不用他本人。”王皓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只要他的人认得这个。”
“你早有准备?”
“昨儿半夜睡不着,就想了几招。”
队伍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两边都是老屋,墙皮剥落。走到尽头,是一堵断墙,墙后是片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