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风还在吹。李治良缩在门边,猎叉横在胸前,眼睛盯着那条月光照出的门缝线。他没睡,也不敢动。雷淞然从后屋爬起来,揉了把脸,凑到王皓跟前:“哥,该我上场了吧?”
王皓点头,把一件灰不溜秋的旧棉袄扔过去。“穿上,动作大点,让他看清楚。”
雷淞然套上衣服,那是李治良平日穿的,袖口磨得发白,肩头还补了块布。他故意走到院子里,来回走了两趟,又冲屋里喊:“哥!地图真塞灶坑了?咱下午真要去老赵家?”声音拉得老长,尾音往上翘。
屋里没人应。李治良听见了,手指一紧,指甲掐进掌心。他知道这是在演戏,可心还是跳得厉害。
史策站在窗后,手里捏着罗盘,眼角扫着对面房顶。她看见那个缺耳眼线动了——先收望远镜,再翻身下房,动作轻得像猫踩瓦片。人落地后没走正街,贴着墙根往西街方向去了。
“走了。”史策低声说。
蒋龙立刻抓起布包,从后门溜出去。他绕到巷尾,蹲在粪桶后面等了一会儿,确认眼线真的跟着“李治良”走了,才撒腿往回跑。
这边雷淞然脱了棉袄,换回自己的蓝布夹衫,从后窗翻出去,直奔北坡小道。他一路低着头,脚步快,但不急。走到南巷口一家茶馆后门,一闪身钻进去。三分钟后,李治良从同一个门出来,穿着雷淞然的衣服,拎个空布袋,慢吞吞往西街走。
眼线在街角停了一下,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几秒,然后继续跟。
蒋龙趴在屋顶,看得真切。他咧嘴一笑,心想这招真损。
回到屋里,王皓已经把桌子搬到屋子中央,招呼大家围上来。“现在开始改计划。”他说,“白云观那边传来消息,承露台有刻文,和地图对得上。”
史策立刻拨算盘,噼里啪啦响了几声,抬眼说:“方位偏西北,京西古庙一带可能性最大。”
“那还去老赵家换地图?”雷淞然问,声音故意拔高。
“不去!”王皓拍桌子,“时间不够,线索变了,咱们得抢在京西动手。”
蒋龙也插话:“我在路上听说,白云观道士昨夜被人问过承露台的事,估计还有别人也在找。”
史策冷笑:“八成是佐藤的人,咱们得赶在他们前头。”
这话一句接一句,说得又急又密。外面要是有人偷听,准以为他们真要改道。
雷淞然半夜回来,王皓当着所有人面骂他:“你咋不早点回来?我们都改主意了!你这一晚上跑哪儿去了?”
雷淞然装傻:“我就问了个路,耽搁了。”
“问个路能问六小时?”王皓瞪眼,“下次再这样,别怪我不带你。”
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是说给谁听的。
中午,小六子来了。他蹲在窗台下,抹了把鼻涕:“那个缺耳朵的,打了电话,在西街电话亭,就说了几句,完事掉头就走。”
“说什么了?”史策问。
“听不清,但看他脸色,挺急。”
王皓笑了。他转身从炕上拿起洛阳铲,往墙角一靠,又把石灰包挪到门后。“行了,他上钩了。现在佐藤肯定调人往京西去,咱们正好清净几天。”
“那咱们真不去图书馆?”蒋龙问。
“去。”王皓说,“但不是现在。等他们乱够了,咱们再动。”
李治良一直没说话。他坐在门边,手慢慢松开猎叉,又慢慢握紧。他低头看自己手心,全是汗,但没抖。
下午,大家吃了顿热饭。雷淞然端着碗,笑嘻嘻看着李治良:“今儿我替你当差,回头收工钱。”
李治良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那你得请我吃碗面。”
雷淞然差点呛住。“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大哥敢说话了?”
史策也笑:“哟,胆肥了?刚才谁抱着猎叉差点尿裤子?”
李治良脸红了,但没低头。他小声说:“我……我能行。”
王皓听着,没吭声。他看见李治良把饭碗端稳了,手不再晃。以前喝汤都要洒一半,今天一口没洒。
饭后,大家重新布置陷阱。王皓让蒋龙在门口撒石灰粉,雷淞然把绳子绑在门框上,连着一个倒扣的铁盆,谁推门就会响。史策检查了罗盘和算盘,放在顺手的位置。
李治良主动搬来条凳,卡在门缝底下。他又把猎叉架在门后,角度刚好能顶住门轴。做完这些,他退后一步,看了看,又往前挪了半寸。
“这样行吗?”他问王皓。
“行。”王皓点头,“你守这儿,比谁都稳。”
傍晚,风停了。屋里点了油灯,光线昏黄。大家轮流休息,没人真睡。王皓坐在桌边,摊开地图,用铅笔画了几条线。史策靠墙坐着,手里盘着算珠。蒋龙在屋角磨短刀,雷淞然躺在板凳上,眼睛闭着,耳朵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