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屋子里还蒙着一层灰白的光。雷淞然猛地从草席上坐起来,脑袋撞到了墙板,哎哟一声揉着后脑勺。他眯眼扫了一圈,发现李治良已经不在角落里蹲着了。
灶台边传来哗啦水声。李治良正蹲在地上,拿块破布使劲擦锅底,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他把昨晚剩下的糖葫芦签子整整齐齐码在碗里,又把散落的毯子叠好堆在墙角。桌上的茶壶被他挪到了南边,说是“朝阳能晒干水汽”。
雷淞然咧嘴一笑:“哥,你这是要把这破药铺当新房布置啊?”
李治良头也不抬:“地太脏,脚印乱七八糟的,看着心烦。”
“昨儿个不是刚打完架嘛,能有地儿躺就不错了。”雷淞然伸了个懒腰,趿拉着鞋走过去,“再说了,咱们指不定啥时候就得蹽,收拾这么干净给谁看?”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顺手把靠门那堆箱子往里推了推,腾出条道来。蒋龙这时翻了个身,鼻子哼了两下,睁眼看见两人忙活,嘟囔一句:“大清早不睡觉,吵得跟赶集似的。”
“那你睡你的。”雷淞然把手里的空罐子往他脸上一扣,“正好当枕头!”
蒋龙抄起罐子就扔,没砸中人,反倒把墙角一堆柴火碰倒了。三人愣了一下,接着全笑了。李治良赶紧去扶柴堆,雷淞然也跑过去帮忙,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进灶膛。蒋龙笑得直拍大腿:“你这哪是干活,是来拆家的吧!”
李治良红着脸把柴一根根重新码好,嘴里念叨:“风要来了,得码结实点,不然一会儿又乱。”
“风?”雷淞然抬头看屋顶漏光的缝,“吹进来倒是凉快。”
“湿柴沾了露水,不码好容易发霉。”李治良拍了拍手,“咱没多少口粮,省着点过。”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了两秒。雷淞然挠了挠头,忽然转身去墙角拖出个木箱:“行行行,听哥的。我来搬这个,重!”
箱子底下压着几块干饼,雷淞然搬开时抖了抖:“哟,藏这儿呢?怪不得昨儿没人说饿。”
“怕老鼠啃。”李治良接过饼,放进柜子最里头,“现在不怕了,窗缝都堵上了。”
蒋龙这时也卷起袖子,走到门口摸了摸歪斜的门板:“这玩意儿一刮风就响,听着瘆得慌。”他从墙角捡起半截铁钉,又翻出个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起来。
雷淞然凑过去:“你会修门?”
“戏班后台啥没修过?”蒋龙咧嘴,“椅子腿断了,道具塌了,都是自己弄。有一回房梁裂了,班主说‘谁修好了赏肉包’,我爬上去糊了三张油纸,撑了一年。”
“那你可真是全能。”雷淞然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为了吃饭,谁乐意干这些?”蒋龙低头继续钉钉子,声音低了些,“我爸活着的时候,镖局的旗子破了,他也亲手补。说‘东西坏了不可怕,怕的是人心散了’。”
屋里没人接话。李治良默默端了盆水过来,递给蒋龙洗手。雷淞然站在一边,忽然说:“等这事完了,我也学点手艺。不能光靠耍嘴皮子混饭吃。”
王皓坐在桌边,手里捏着铅笔,在藏宝图边缘画符号。他抬头看了眼三人,又低头写了几笔。史策坐在对面,算盘放在膝上,手指搭着珠子,却一直没动。
“吵死了。”她终于开口,语气硬邦邦的。
雷淞然回头:“策姐,我们这不是为了让您住得舒服点嘛。”
“舒服?”史策冷笑,“你们把地泼得跟池塘似的,我一脚就能滑到房梁上去。”
话音刚落,雷淞然端着半盆水往外走,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前扑,水哗地洒了一地。李治良跳开,裤腿还是湿了半截。蒋龙笑得蹲在地上:“哎哟我的娘,真成池塘了!”
“谁让你放那疙瘩!”雷淞然甩着手上的水,“绊我!”
“你自己瞎走撞上来,赖我?”蒋龙还不忘补一脚。
王皓摇头:“你们仨加一块,还不如一只猫利索。”
史策站起身,刚要说话,脚下一滑,身子一歪。王皓伸手一拽,把她拉住。四个人全愣住了。史策瞪着他:“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