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上有道疤,左耳缺了一块。
“清乡侦缉队的。”蒋龙冷笑,“刘思维手下,专干脏活。上次在天津,他拿鞭子抽我师兄,打断三根肋骨。”
史策走过来,用算盘尖挑起那人袖口,露出半截黑布条,上面绣着“利通商行”四个小字。
“马旭东的人。”她抬头看王皓,“他们已经盯死我们了。”
王皓点头,脸色沉下来:“今晚只是试探。下次不会这么简单。”
雷淞然捡起自己的枪,吹了吹枪管:“刚才那一枪要是打中,现在他就躺地上了。”
“你枪法不行。”蒋龙咧嘴,“我唱《林冲夜奔》的时候,后台放十个蜡烛,我能一刀全劈灭。”
“那你刚才怎么不用刀?”雷淞然不服。
“我没带。”蒋龙耸肩,“唱戏用的刀太显眼,我怕进城就被抓。”
李治良坐在地上,还在发抖。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图册,手指紧紧抠着边缘。
“治良。”王皓蹲下,“没事了。”
“又要打仗了。”李治良声音发虚,“咱们……咱们守不住的。”
“守得住。”蒋龙走过去,伸手把他拉起来,“有我在,门不会让人再踹开第二次。”
“你能撑多久?”雷淞然嘀咕。
“撑到天亮。”蒋龙活动脖子,发出咔咔声,“然后咱们一起走。我不怕黑,就怕兄弟吃亏。”
史策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纸屑打转。
“这次是偷袭。”她说,“下次就是围攻。”
“那就让他们来。”蒋龙站到门前,背对着屋内,“我正好试试这身功夫,能不能比唱戏更顶用。”
王皓走回桌边,重新摊开地图。油灯晃了一下,照亮他眉间的褶子。
“纪山溠口。”他低声说,“必须赶在他们前面进去。”
蒋龙回头看了一眼:“承露台的事,我也听过。小时候师父讲古,说那地方夜里会响凤鸣。”
“不是传说。”王皓指着图上一圈纹路,“这是机关节拍,三短一长。”
“那不就跟梆子戏的板眼一样?”蒋龙凑过来,“我听着熟。”
“你懂这个?”史策意外。
“我不识字,但我耳朵灵。”蒋龙敲了敲太阳穴,“打小听鼓点长大的。”
雷淞然撇嘴:“那你还能当个活钥匙?”
“你要不信。”蒋龙一笑,“等到了地方,我敲一段给你听。”
李治良终于缓过神,小声问:“咱们……还走吗?”
“必须走。”王皓收起地图,“但他们想让我们不敢动,我们就偏要动。”
蒋龙拍了拍腰间红腰带:“我这条命是王老师救的。现在该我还了。”
屋外风更大了,吹得窗纸啪啪响。
雷淞然把枪装进包袱,坐到炕沿。他低着头,一遍遍拆解枪栓,又装回去。
史策拿起算盘,一颗颗珠子拨回原位。
王皓看向蒋龙:“你累不?”
“不累。”蒋龙站在门边,手搭在门栓上,“我守前门。你们歇会儿。”
没人说话。
油灯芯爆了个火花,屋里的影子跳了一下。
蒋龙望着门外漆黑的巷子,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远处传来一声狗叫,短促,不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