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太郎翻过最后一道墙时,右腿的伤口已经湿透。他没敢走正门,贴着墙根爬进后巷,靴子陷在泥里两次,拔出来的时候脚踝一软,差点跪下去。门口的守卫认出是他,愣了几秒才拉开铁门。
密室里的灯是昏黄的,油芯噼啪响了一声。佐藤一郎背着手站在地图前,手里那把折扇轻轻敲着掌心,一下,又一下。墙上那张“支那考古图”被钉得整整齐齐,纪山的位置用红笔圈了三次。
宫本跪在地上,膝盖压着一块翘起的木地板。他低着头,湿透的夜行衣往下滴水,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右臂的布条渗出血,顺着手指尖往下滴。
“说。”佐藤没回头。
“任务失败。”宫本声音哑,“七人出击,三人重伤,两个被俘,一个当场死亡。王皓等人已被杨雨光接走,现藏身不明。”
扇子停了。
佐藤慢慢转过身,走到宫本面前蹲下,指甲很长的右手抬起他的下巴:“你说什么?全军覆没?”
宫本没躲。
“我给你忍者小队,给你火器图纸,给你北平通行令。你还带不回一张破图?”佐藤的声音很低,“你告诉我,一个书呆子、两个放羊的、一个唱戏的、一个算命的女人,就把你打成这样?”
他站起来,一脚踹在宫本身侧。宫本闷哼一声,摔到地上,手撑着地板才没趴下。
“废物。”佐藤冷笑,“你们宫本家世代忍者,就教出你这种连墙都翻不利索的东西?”
宫本咬牙,慢慢爬起来,重新跪好。
佐藤走到桌边,拿起一件叠好的黑色衣服——正是从屋顶缴获的那件夜行衣。他抖开,盯着衣角的标签:“神户制衣所……我们的人穿的都是东京工坊定制,谁让你动用关西的货?”
“属下……来不及换。”宫本低头,“行动仓促,原装备在撤离时遗失。”
“借口。”佐藤把衣服摔在他脸上,“你不是失败,你是蠢。你让士兵看清了脸,留下了衣服,还让人抓了活口。你知道杨雨光会怎么用这个人?他会顺藤摸瓜,查到我们在北平的所有据点!”
宫本额头抵地,不再说话。
佐藤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杨雨光插手了?”
“是。他带兵及时赶到,火力压制,宫本无法近身。”
“妈了个巴子!”佐藤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茶杯跳起来,滚到地上摔碎,“这个奉系的莽夫,什么时候管起文物的事了?”
他喘了两口气,忽然笑了一声:“也好。他既然出面,说明那张图是真的。金凤钗能开承露台,承露台底下就是楚墓主殿。”
他转身盯着地图,手指划过纪山一带:“他们现在一定在找下一步线索。但我们比他们快。”
宫本抬头:“会长,是否再派一队人马夜袭?”
“夜袭?”佐藤嗤笑,“你还不明白吗?那种小打小闹已经没用了。王皓身边有枪手,有武生,还有杨雨光这种军阀撑腰。我们不能再偷偷摸摸。”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一只火焰状的兽形图腾。
“调陵光会的人进来。”他说,“我要亲自去。”
宫本猛地抬头:“您要亲自动手?”
“不然呢?”佐藤翻开文件,“陵光会的爆破组已经在石家庄待命,心理战小组昨夜潜入汉口,黑龙会的潜水员也到了长江口。我们不是来挖墓的,我们是来接管整个楚文化命脉的。”
他合上文件,眼神冷下来:“王皓以为他赢了?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今晚这场败仗,让我看清楚了一件事——对付疯子,不能用忍者,要用炮火。”
宫本沉默片刻:“可军部规定,您不能直接参与一线行动。”
“规定?”佐藤冷笑,“父亲死在明治维新的街头时,有人跟他讲规定吗?我从汉学笔记烧成灰那天起,就没打算按规矩走。”
他走到宫本面前,弯腰捡起那件染血的夜行衣,慢慢撕成两半,扔进旁边的火盆。
火苗窜起来,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
“你回去养伤。”他说,“下次行动,你不准参加。”
宫本身体一僵:“可是……”
“没有可是。”佐藤打断他,“你已经失去了资格。一个连院子都拿不下的忍者,不配站在我身边。”
宫本慢慢站起身,右腿还在流血,但他挺直了背。他低头行礼,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佐藤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