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雷淞然摇头,“我都想好了。先买双新鞋,再吃顿带肉的饭,然后租个小屋,不用睡羊圈了。你呢?想干啥?”
“我想把爹娘的坟修修。”李治良低声说,“这么多年,坟头都塌了,连块碑都没有。”
雷淞然不笑了。他看了李治良一眼,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地站着,直到小贩收摊,扛起竹竿走人。
夜色更深了。主街上的灯陆续灭了,只有远处茶馆还亮着,传来二胡声和唱戏的调子。
“该走了。”李治良说。
“嗯。”雷淞然点头,“再往前走走,应该就到文庙街了。”
他们沿着主街继续走。路过一家关了门的书局,门口挂着褪色的布幌子,写着“文墨斋”三个字。
雷淞然忽然停住:“你看那墙。”
李治良顺着他手指看去。灰墙上有一道浅浅的刻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划出来的。仔细看,是个箭头,指向左边一条窄巷。
巷口立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两个字:文庙。
“是这儿?”雷淞然声音有点抖。
“应该是。”李治良也紧张了,“王皓哥说过,他住文庙街七号。”
“七号……”雷淞然眯眼看巷子深处,“不远,也就百来步。”
两人站在街口,没敢进。
巷子里很静,没灯,也没人声。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陈年木头的味道。
“你说……他会开门吗?”雷淞然问。
“会。”李治良说,“他是咱亲戚。”
“可咱有十年没见了。”雷淞然挠头,“他还认得咱不?”
“认得。”李治良语气坚定,“小时候他背你走过十里山路,你说你尿裤子了,他还笑话你。”
雷淞然笑了:“那会儿他才十五,穿着补丁裤,背着书包去县里上学。我还偷吃过他盒饭里的咸菜。”
“现在他成先生了。”李治良叹气,“咱俩还是穷光蛋。”
“可咱有命啊。”雷淞然拍拍胸脯,“只要命在,啥都能挣回来。”
他说着就要往巷子里走。
李治良一把拉住他:“等等。”
“又咋了?”
“你脚疼成那样,别一进门就摔跤。”李治良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馍,“先吃点东西,缓口气。咱们得体面点见人。”
雷淞然接过干馍,啃了一口。太硬了,硌得牙疼。
“你说咱是不是太狼狈了?”他嚼着馍,含糊问。
“是狼狈。”李治良承认,“可咱没偷没抢,没害过人。这就够了。”
雷淞然咽下一口馍,点点头:“走吧。”
两人并肩往巷子里走。脚步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巷子不长,百步后出现一排老屋。其中一间院门半掩,门框上贴着一张旧春联,红纸已经发白。
雷淞然停下:“这……是不是就是七号?”
李治良没答。他盯着那扇门,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的木匣。
“要不……”雷淞然犹豫,“咱明天再来?”
“现在都到了。”李治良深吸一口气,“敲门吧。”
雷淞然抬起手,又放下:“你说……他要是问咱为啥半夜来,咋说?”
“说实话。”李治良说,“咱迷路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雷淞然咧嘴笑了:“行,听你的。”
他再次抬手,指节刚碰到门板——
院里传来一声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