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起梦(2 / 2)

“唉!唉!唉!”他慌忙站了起来,“你怎么突然要走了呢?难得来一次的嘛。”他拿起了茶杯要给我续水,我说:

“我没时间呢!这里弄不到钱,我另外再去想办法!”

“另外你也弄不到钱!”他说,“不信?你去试试看!”

我狐疑地回头看他,觉得他的话中似乎有另外的一层意思呢!

“你用不着这么怀疑地看着我!”他说,“我是从银行出来的!我还不清楚他跟这些银行的关系啊!”

他的这句话,倒不由得我不信。他本人曾是一家银行的分行长。他的岳父是一家银行的行长。这我也是知道的。说实在,我跟他岳父的认识,还远比与他认识得早。我在故乡小镇工作时,他岳父曾是小镇所在片区的区工委副书记。在一个机关大院里办过公。倒底是因为撤地建市之前,他岳父已是小市的副市长,还是因为他摔伤过腿?在撤地建市时,他离开了政府机关,去银行当了行长。所以,第一次与这位典当公司的总经理见面时,介绍者既介绍了他的原任职务,又顺便提起了他的岳父。我长长地“哦”了一声,说:

“原来是某某某的女婿呀!”

听我直呼他岳父的名字,他也深感奇怪。但既然我会当他的面如此地直呼其名,想必他也认为我确实跟他岳父原本熟悉。他自然不敢在我面前随意托大。

我记得,我确实跟董事长提过,要想将企业做大,必须在金融系统寻找多个合作伙伴。但他对我的建议似乎很不以为然。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个中的原因!典当公司总经理的话,似乎扯出了我心中的疑窦。

“哦?”我停住了脚步,回头重新坐在椅子上。他已给茶杯续上水,放在我的跟前:“我不知道倒底是什么原因,这些银行行长似乎都不太要看他!”

“哦!”我应了一声,继续疑问地看着他。

“这家典当公司还好是我在管。”他的语气中有许多的自我夸耀,“我在金融系统毕竟待了这么多年,你知道的,我岳父手里提拔的那些人,或多或少总得给我一些面子。尽管赚来的钱都被他提走了!但我去银行贷些款还不是小菜一碟!不然,开张之后,利润能持续上升吗?换个人去试试看!保管他不出三天,便会被碰得焦头烂额!”

这我相信,开典当公司,没有银行的信贷支持,简直就是寸步难行。尤其是所赚的利润会被立即提走的公司,哪家银行会放贷呢?

“他跟银行的关系怎么会弄成这样?”我问。听他这么说,我仍有些不太相信。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在当国有公司的经理时欠贷不还,让银行吃足了苦头。”他说,“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将公司的资金大量转去了国外。银行不信任他!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一拍屁股一走了之呢?”

喔,这倒也是!我心中的疑惑似乎被推开了蒙着的雾霾。怪不得呢!他对我的建议会很不以为然。但是,银行的这种芥蒂的产生,是一时半刻能化解得了的吗?我自问,尽管凭我与银行的熟悉,我仍然没有这一份化解的能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且,他眼下的做法,似乎也不想去解这三尺的冰冻哦!

我们原先一起插队落户的一个知青,那时已是一家银行的副行长。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说是要找董事长,问一下能不能帮助他将新分得的一套房子装修一下。我将董事长的手机号码给了他,请他直接与董事长联系。后来,我碰到了董事长问及此事,他支支吾吾地应付着我,弄得我心中好生奇怪。说实在话,对那位副行长,我也不太看得上眼。这到底是什么心理在作怪?我也一直不太弄得清楚。是不是当年在乡下时,他父亲为他的上调回城神神叨叨的神情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在我的内心,我一直不太看得起依靠父辈的福荫腾达飞黄的人。但是,董事长似乎不应该有这样的心结哦。再说装修房子,跟对人的印象,完全是一码归一码,“风马牛无不相及”呢!不是完全可以凭借着帮人装修房子,而拉拢与那人的关系,以至于拉拢与这家银行的关系嘛。这样的机会,人家求还求不来呢!那么,他的这一份冷漠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熟人,怕在最后结算时,落不

其实,熟人之间的这种落不理担忧?装修得满意自然无话可说,如果装修得不满意呢?如果收费又有些高呢?但是,即便如此,双方也可以将丑话说在前头呀,该确定的设计方案先确定,该明确的装修造价事先谈好,不是可以免除日后的许多尴尬嘛!冷淡人家,无限制地拖延人家,这算是怎么回事嘛?

我那套房子也这样,钥匙拿去之后,一直未见有装修工人进场。分到了新房子之后,原来的那套房子要转分给其他人的。我在部门工作时,好歹也算是在主持工作,大小也算是一个领导,我能带头坏了这样的规矩吗?几次催促无效后,我让妻子去将钥匙拿回来。我请别人帮助装修算了。材料都是我自己去买的,自买自称心。省得日后材料好了或者差了,材料用得多了或者少了!虽然,不见得会扯皮,弄得不开心,也是我必须得回避的。

妻子去拿钥匙并没有拿到,倒促成了装修工的进场。我家的装修,是他大姐夫负责的,在工程将要结束时,我问他,这个装修你们大概用了多少钱?他说,大概三万多吧!

“哦!”我问,“你们一般是怎么结算的?

他说:“是熟人的话,一般打八折。”

我心中已经有数了。我打电话给他,说什么时候,我将装修款付给你吧!他说:

“帮你装修,我还能收钱啊!”

我说:“这是什么话!让你帮我装修,难道我还能让你贴本啊!

他说:“我什么时候生意做不下去了,问你要口饭吃,你总不会拒绝我吧?”

我说:“越说越离谱了!钱我是肯定要付的!打折我也给自己打了!”

他不再吱声。我将三万元钱以他的名字存入银行,让我小弟将存单送去交给他大姐。我知道,他大姐在他的公司做财务。我关照小弟,将存单交给他大姐时,务必请她出具一张收条给我。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何况我与他只是拜兄弟。存单他肯定是收到了的,但他并没有给我来电话。没有在电话里跟我客气一通。我也并不在意,这理属正常哦。他叫了工人来帮我装修,我付了应该付的价款,这样的处理,不是也很好吗!有什么值得粘粘乎乎地为难的呢?

他的吱支吾吾,却让我产生了疑惑。联想到当初我让他来帮助装修时的一拖再拖,他该是有多少地犹豫和激烈的思想斗争哦!他是怕帮我装修了最后收不到钱呢?还是不好意思向我收钱?就算他不问我收钱,难道我会厚着脸皮不付钱吗?这岂不是太让人不齿了?

典当公司经理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但我却不想再听他接着往下说了。我怕他接下来的话,会让我对公司真的失却信心。都已经上了这条船了,好歹也再坚持着吧!他姐夫说,他已经变了。难道真的变得我已经不认识了?已经变得不再是原先的他了?这么多年了,人总是会变的。我也已不再是原来的我了,难道就不允许他已不再是原先的他吗?“宁肯天下人负我,而我不负天下人”哦。

接下来的那个小区的那一块以拆迁安置用地名义征下来的土地,他居然要求进入重新挂牌程序,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原先的设想是,先将房子造起来,再慢慢地想办法。世上之事,往往是已经成了事实,回头再处理总会便当得多!俗话:“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难道真还能被尿憋死?那时,总布方案已定,桩基工程也已完工。此时去挂牌,还真是不尴不尬呢!

但是,他既然执意要如此做,我也只能由着他了!我安慰自己说:“重新挂牌也好!这会省却我日后无穷的绞尽脑汁!挂牌了,按正常的土地出让手续做了,还用得着我去殚精竭虑吗?但是,让我担心的是,有别的房地产商参与竞争怎么办?挂牌后,因为竞争而价格往上扬,又岂是我们吃得消的。而且,挂牌之后,尽管土地依然落在我们手中,补交的土地出让金,岂不是又将下一期的委托方支付的工程进度款吃掉了吗?我难道真的不再支付那些施工单位和材料供应商的钱款了吗?这对于我来说,原本捉襟见肘的资金不是更加地雪上加霜了嘛。

挂牌之后,很快便有别的房地产公司去报名了。我又得为此事着急了。我跟国土资源部门商量,能否设置一些前置条件?譬如,参与挂牌的企业必须是整个小区中拆迁安置用房的承建单位?国土资源部门的领导连连摇头: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明着将这块土地挂牌给你们嘛!我知道,你为这块地动用了许多关系。我也知道,你心里的打算。你的盘算并没有错!但是,现在既然确定了挂牌,就只能按挂牌的程序走了。”

“唉!”我暗自叹息,他看来毕竟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哦。

那天,我跟副总同坐在他的车中,要去省城。他说,他已经跟报名的那一家公司的总经理谈过了,他不肯撒手呢!他以为他是国有企业就了不起呀!我问:

“那家公司的总经理是谁呀?”

他说,是某某某。我很熟悉这个名字呀,他不是我那位同学的先生嘛!我说:

“行了,行了!我来打个电话吧!”

我拨通了同学的电话,跟她说,让她回家跟她老公讲,他不要参与挂牌竞价的那块地了。我们水泥预制桩都已经打好了呢!他再参与竞价有什么意思呢?她在电话里气急咻咻地说,他老公回家已跟她说起过这件事!那个某某已经找过他,说是要花钱雇人挑断他的脚筋呢!还说花钱雇人挑人脚筋只需五万元钱足够了!

“不会吧?有这样的事?”我吃惊地扭头朝正在驾车的他看了一眼。说,“你老公肯定误解了,不可能这样说的吧?你回去帮我做一下工作,就说,是我在开发这块地。小区的拆迁安置用房也已是我们在承建,如果,他再插手进来,今后的矛盾还少得了吗?”

她仍在气急咻咻地说。我知道她的性格,她绝不会胡乱地指责他人。她丈夫我也熟悉,是一个有知识而温文尔雅的人,绝对不可能误解别人的话。更不会信口雌黄。我打断了她的话说:

“就当是一场误会,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吧!让你老公的公司不要参与挂牌竞价了!”

“好吧!”她说,“我回去跟他说。摆出一副黑社会的样子,想吃了人家呀!”

“唉!”我搁了电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还打算花五万元雇人去挑了人家的脚筋呀!”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只是跟他说,现在让人去挑断别人的脚筋很方便,只需花五万元钱足够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说,“你这不是在威胁人家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必要弄得如此血淋淋的吗!要么让人去打架;要么威胁要挑断人家的脚筋!这是在做公司吗?这是黑社会!是强盗的行径!”

他憋紫着脸任由我数落。我只得将口气放温和了:“好了!这件事会有人去帮我做工作的!小城这么小,转个身谁不认识谁呀!某某某的妻子是我的同学,她会帮助去做工作的。”

这块地终于如愿以偿没有改变业主的姓名。

那天,我的这位女同学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某某某死了。她说的那个人是我们的同学。是当时班级里最年长的那一位。就算是年龄比我们大了许多,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早吧?我问她,是怎么死的?她说,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退休了,在家没事,正跟邻居搓麻将呢,一张牌掉地上了,低头去捡。这一低头,整个人便溜到桌底下去了!哦!是这样啊!我无语了。

人的生命竟是如此地脆弱哦!搁下了电话之后,我又回拨了电话,问她此刻有没有空?能不能与我同去看他最后一眼?她说:

“我打你电话,就是希望你能说这句话呢!”

我问:“你在哪儿呢?要么我车子过来接你?”

她告诉了我地址。我带着她赶去殡仪馆。同学的夫人和子女似乎都不在场。守在他灵柩边上的是几张陌生的面庞。我们走去灵柩前,同学已不动声色地躺在那儿。一个嘴角居然有稍许地上扬,像是很得意他终于捷足先登了去天堂的阶梯。我们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既是默哀,更是告别!人生是一场苦难。他终于摆脱了苦难,我真不知道,应该为他悲伤?还是应该为他道贺!

殡仪馆出来,我请她去一间茶室小坐。竟相视无语。我们彼此都很明白,人生的相识,实在是一份难得的缘份!我们彼此都应该珍惜这份缘!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哦!我们彼此心中所想,又岂是能用语言所能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