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艰梦(2 / 2)

“哦,我们厂的团委书记啊,她正失恋呢!刚刚被一个很难看的男友甩了!”

语气中很是愤愤不平。哦,那么,是失恋后的幽怨吗?我不禁在心中泛起了同情。

同学间的接近是很自然而然的。有时是一个眼神,有时是一个微笑。在不知不觉中,我与她的交往多了起来。交往一多,话自然也说的多了。虽然与她相比,我的年龄比她大了一些。但许多的想法仍能引起共鸣。我不知道,能不能将她引为异性知己。如能在同学中得到一位异性知己,也算是在这两年的脱产学习中的意外收获了。

在学习期满的迎考阶段,我曾接受邀请去她家一起复习;我也曾邀请她去我家认识我的妻子。那时,我的家还在妻子单位的宿舍楼。两个家庭合住着一套中套。我们住外间的一个房间和厨房间;另一家住里间的房间和客厅。我家的厨房间也是过道,很局促、逼仄的住宿环境。这样的居住环境与她家相比,相差实在太远,这很让我汗颜。

不过,在同学间原本没有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也没有必要将自己装扮成生活在很高层的样子。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以自己的本来生活环境示人,也没有什么让我感觉羞愧的。

让我微微感觉不舒服的是,边上同学在我与她在课堂上讨论课文或者作业题时,偶然投来的审视的目光。我相信,这样的目光,她肯定也感觉到了。在去她家时,我堂皇地将我的那辆安装着我女儿坐垫的自行车停放她家的屋前。我相信,她的父母必定已正确无误地明白,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只是他们女儿的同学而绝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显然很清楚我的用意,在回答她父母的目光时,坦诚而自然。

在她来我家时,我也很坦诚地将她介绍给我妻子认识。妻子也毫不见外的微笑着欢迎她的来访。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同学交往,为什么会让同学产生审视的目光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也无法知晓有没有同学在背后议论着什么?我也不愿在她面前提这样的话题,怕她引起误解。

看来,男女之大防的思想已浸透在我们的生活中了。不能说在我们的交往中没有迸发出火花。也许在我跟她彼此的眼神交往中,这样的火花也曾炙热地闪现过。但一切都发乎情,止乎礼。后来,听说她在隔壁的那个班级找到了男朋友。我真诚地为她感到高兴。至于,在她失恋的那段时间里,在她走出幽怨的过程中,我曾扮演过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相信,她是心知肚明的。在毕业后很长的一段日子,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关心着彼此的工作和生活。每年一次的同学聚会,我总会很在意她的到来,她一看到我,也总会笑逐颜开,让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说来惭愧的是,在我当课代表的这门写作课学分考试时,我差一点大意失荆州。我不敢想象,假如写作课我最后考了一个不及格,考成了我的滑铁卢。同学们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我?辅导老师又会怎样地大跌眼镜?我成了现实版中的“扶不起的阿斗”是实实在在的了。在十多门的选修课和必修课中,写作课的学分考试是最差的,才七十多分!

在我求学的生涯中,往往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课程,最后的考试结果总会不尽如人意,写作课便如此。我一直自认为自己的写作已登堂入室。对一些写作的基本理论,我一直不屑一顾。认为,这些理论我已到了熟练运用的阶段,没有必要再去背这些枯燥乏味的教条。这如同读兵法一样,所谓“兵法人人会学,运用却是在乎一心。”去背这些教条,然后,按照这些教条,一步一步地撰写文章。这样写成的文章肯定不会有灵气。

好的文章,贵在不拘一格。在叙述事物的角度上,也体现在用词遣句中,让人耳目一新,让人闻所未闻。据后来辅导老师告诉我,我的学分考试,主要得益于我在试卷上写的那一篇作文。他说:

“我从教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作文能得满分的人!”他又语气一转,不无遗憾的说,“写作课的基本理论,你怎么考得这么差呀?真让人不可思议!”

电视大学的期末考试是最难的。因为,出试题的是一拨人;电视中辅导的是另一拨人;而最后批阅卷的,又换了一拨人。无法猜题,无法进行有针对性的辅导。完全不同于常规大学的学分考试,授课教授还有一个保持合格率的心理因素在。

面对老师的遗憾我无言以对。不过,老师后来又话题一转说:“我倒希望你学习毕业后,能专门去从事写作。按照你目前的写作功底,不出几年,你必定会在写作上有很大的成就!”

哦!我的心中怦然一动!文学一直是我年轻时的梦想。踏进了机关,忙于事务,尤其是组建了家庭之后,梦想已与我渐行渐远了。在充满了幻想的年轻时代,我曾学着写诗,学着写格律诗。研究诗的韵律;诗的平仄;诗的对仗;诗的虚实相间。我也曾学着填词。李煜的词;李清照的词;苏东坡的词都曾让我神魂颠倒,拍案惊叹!我也曾学写小说。

还记得,我曾写过一篇短篇,当时寄给了上海的《萌芽》杂志。没多久,杂志社便寄来了一本《萌芽》杂志和一纸退稿信。信中多有勉励的话,说我的写作已有了相当的功底,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成就的。杂志上有一句话,我记忆犹深:“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那时,我虽已下过乡,当过知青。但我依然觉得,我的生活经历太单薄。对人生,对生活的了解太肤浅,远没有到立笔成文的年龄。所以,也就没有太多往这方面去用心。

怎么,现在时机成熟了吗?老师的话虽然让我心中一动,但我对自己却仍然没有足够的信心。让我写一些短小的散文,我还行。我甚至可以将散文写的美轮美奂。但是,让我写长一些的文章,甚至是小说,甚至是中篇小说,甚至是长篇小说我却不行。我深知自己还没有如此高深的道行。我那时所拥有的,只是文字的优美和流畅而已。

写小说需要谋篇布局,需要设计矛盾,讲究波澜起伏,所谓“文喜高山不喜平”。但是,这个高山怎么起?靠叙述的语言吗?这显然是不够的。靠情节的设计,我又似乎很缺少这方面的想象力。可能还是因为我的经历太少了,太单薄。我倒也看到过波澜不惊的叙述小说,但那一份技巧和叙事手段,却不是那时的我所能驾驭得了的。在平静的叙述中,让读者自己去领悟所说故事的深刻的社会内涵,这才是我应当追求的。可是,这样的技能,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呵。

从事专门的写作?那时的我,似乎客观条件也不具备。我那时进机关工作没几年,还属于以工代干身份呢!连个正式的行政编制也不是。能争取到脱产读书已经是邀天之幸了,我还能作如此上不着天的幻想吗?不顾一切,孤注一掷?我实在没有这样的勇气。写作,是需要才气的,对于我来说,也许更需要的是勇气。

我已有家庭,我已有女儿,我得靠这份工资养家糊口。如果,我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怎么办?影响了正常的家庭收入,光靠我妻子一个人的工资收入,能维持这个家庭的正常生活吗?那时,我和妻子的工资都不高,两个人的工资收入维持一个家庭还捉襟见肘呢!哪里敢大手大脚地乱花钱!利用业余时间继续自己的追求?我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定力,没有这样的韧劲。

脱产学习结束后,我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结局在等待我呢!但是,是的,我会将老师的勉励作为自己向前的动力的。从此做一个有心人,细心地观察我周边发生的事情,观察人与物,思考历史,思考现实,充实自己的生活积淀,为未来作准备。也许,一俟时机成熟,我会踏踏实实地跨出这一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