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青梦(2 / 2)

“在干什么呢!声音弄的这么响!有领导在里面陪着客人吃饭呢!别弄得领导不舒服哦!”

厂长很尴尬地朝我笑笑,说:“不知道包厢里有客人呢!今天企业转制了,工人们高兴,大家一起来聚一聚!”

“哦,转制了吗?”我说:“你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了?”

“什么老板哟!”他有些夸张地说,“只是一份苦差事!我脖子上的绳索被勒得更紧了!”

他的语气中不无抱怨,但我们听出了他心中的喜悦,我说:

“稍微轻一些好不好?我们正在谈事呢!常常给你们打断,你说,让不让人扫兴!”

他歉意地朝我笑笑,急忙转身,朝台下的工人们做了一个手势。台下众多的工人正朝我这边看呢,顿时喧闹的声浪安静了许多。

厂长已转身重新回到了台上去,那位知青女教师的姐姐快步走到了我眼前。她说:

“嗨!是你啊!”

又转身招呼着另一个女人走来我的跟前。她们两姐妹同在这家工厂做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她站在我的面前有些局促。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看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以这样的神态见我。我看着面前的两姐妹,轻声问:

“还好吧?”

她姐的情况,我多少有些知道。她后来并没有嫁给了我堂兄,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堂兄另怀别抱,我却不甚了了。反正堂兄要结婚了,最后她发现新娘不是她!套路有些老,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她姐的身上。堂兄的婚礼,并没有邀请我们家的人参加。想来堂兄和他的母亲对我父亲当年不肯出庭作证,依旧恼恨在心。

父亲却是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态,仿佛他的异父同母兄长一死,他的家属自然不应该再与我家发生的任何的牵连。姐却与她的姐曾是同一家厂的小姐妹,虽然后来,各自都嫁了人,姐又调去了邻县的外婆家小镇。但她们依旧时时有联络。

我问了一声还好吧?她却低着头不回答,脸色有些微微地泛红。她的皮肤依旧很白,似乎岁月并没有留给她太多的沧桑,婚姻也没有带给她太多的褶皱。她姐却在一旁说:

“小某!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然后又朝我笑笑说,“还好!还好!都还好!”

显然,她姐是听出我这句‘还好吧?’问的是她妹妹,而不是她这个姐姐!所以,抢着帮她作了回答。我朝她们点点头,转身回进了包厢。

又几年之后,有消息传来说她离婚了!带给我这个消息的,是那位又黑又胖的女知青。我不明白,她传给我这个消息时,为什么脸上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曾得罪过眼前的这位又黑又胖的女人?她没有说,那位是因为什么事离的婚?也没有说,她的婚姻有没有带给她孩子?离婚之后,孩子跟了哪一方?显然传消息的人,也没有了解得这么多。

凭我对这位又黑又胖的女知青的了解。如果,她知道这些的话,在我面前,她必定会“叽叽呱呱”如竹筒子倒豆子,一股脑儿地全部说出来。决不会说一半藏一半地玩深沉。我自然不会顺着她的话题问。我知道问了也白搭。她的婚姻会出现仳离,这是我当年坐在她床上,面对她那一份樱桃红时突然闪现的预感。没想到,这份预感还是冥冥之中兑现了!我不知道是该为她哭泣,还是该为我庆幸?

我不想去考量,她的婚姻破裂,责任在哪一方?俗话说:“婚姻如同人穿的一双鞋,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这种感觉旁人怎么可能体会得到?也无从去体会哦!所以关于婚姻破裂的旁人传言都是扯淡!如何能当得了真!如果将旁人的传言当了真,就是将谎言当成了事实;将悖论当成了真理!就是当事人双方,也不见得能将仳离的原因实事求是地讲得很清楚!埋怨和指责的矛头,肯定是指向对方而不会指向自己。

我当然不会去设法寻找她,问清婚姻破裂的真正原因。在她结婚的时候,我没有现身,在她离婚了,我现身了。这不是存心在看人家笑话嘛!就算她嘴上不这么说,内心却保不定会怎么想。再说,她与前夫之间的事情,她会当着我的面说吗?我是她什么人呢?问清了又怎么样呢?她肯定会将责任归咎于对方,难道我还找上对方门去问个究竟?那个老会计已驾鹤西去,我以什么样理由上对方的门呢?再说,就算我腆着脸皮寻找到了她的前夫,我以什么身份问这个敏感的话题?谁能保证对方不将所有的责任归咎于她?就算是互有责任,难道我还能让她们破镜重圆?不可能破镜重圆,我有必要去弄清楚是非曲直吗?我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嘛!

上一代的人都会陆续离开,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她父亲的离开,我是在小城晚报上看到了讣告才得知的。看清楚了讣告,弄清楚了讣告上的那些泣告的人。我才打了个电话,给了我的那位同学。也算是唁电吧!同学问我,是不是过去,一起吃个素餐?我说:“我打个电话,表示一下哀悼吧!望能节哀顺变!吃饭我就不过来了!”是啊,我过去干什么呢?人家正在伤心头上,我去给人家添什么乱呢?再说,碰到了熟识我的人,我应该怎么说?因为他儿子是我的同学?还是为了我曾与他小女儿的那一场邂逅?也许许多事情说不清理还乱呢!我何必去扯出这么多的一些麻烦来?

我在乡镇工作时,曾为下属一家企业的原料,打电话给我的那位同学。很可能是那位厂长去联系进购原料时,我的那位同学在言词中流露出了厂长所在乡镇的现任党委书记是他的高中同学。那位厂长觉得有机可乘,企业没有钱,却想先去赊些毛纱来。同学却说,除非他的同学直接打电话给他,否则,毛纱是不可能赊的!

厂长跟我说这些时,我心中甚是纳闷,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我直接打电话了,他便同意赊!这是在故意卖个面子给我嘛!下属的企业缺原料,确实也是大事,我总不能让企业的工人干坐着等原料吧?电话打了去,他倒是很爽快,答应赊一些毛纱给厂长。厂长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回来,以为企业终于有了可以利用的原料供应渠道。谁知好景不长,他居然辞职下海了!

初闻这个消息,我不辨原因地给他去了一个电话。哪知,他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牢骚。我听出来他似乎在那儿工作得不太顺心。工作这么辛苦,为公司赚来了这么多的钱。最后却落得一个吃力不讨好!反倒被人举报,遭人调查,调查也罢了,似乎后来又不肯给他一个结论!让他万念俱灰!我跟他说,如果下海的话,不如干脆到乡镇来,我这里有一个这么大的产业,正缺他的原料供应,我帮他注册一家公司,让他去经营!我原是好意,他却不领情。他说:

“我怎么可能到乡下去开公司!”

这话噎得我再没有话可说。我便自己下坡说:

“那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愿意的话,你开个口就是!”

他后来并没有来找我。我也再没他的消息。他肯定没有料到,一年半载之后,我那儿会忽地起了这么大一个市场。如果他当初承我的情。来经营一家公司的话,也许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他便赚得钵满盆满了!

不过,他下海之后,看来生意做得并不坏。我也下海之后,我原来的老部下,正经营着酒楼的朋友,那天跟我说,他已搬迁了新居,问是愿不愿意到他的新居观光一下,也算是认一个门!搬迁新居按规矩,我是应该得送礼的。但事出仓促,我哪里会事先准备好礼品?驱车进朋友新居所在的那个小区,将车停在他的新居前,我刚下车,却看到我的那位同学正站在隔壁那间新房的门楼下。我看到他,很自然地一愣!他见到我,只道我是上他家的,说:

“咦,阿某,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噢!”我很快回过神来,说,“他让我去他家看新房呢!”我指了指我的那位老部下。

老部下已是回过了头来说:“哟!你们认识呀!”

同学说:“认识,当然认识,我们是老同学呢!”他又对我说,“你先到我家坐一坐吧!”

这自然不便推辞,我应邀进了他的家门。进门正是客厅,客厅里面,走上几个台阶才是饭厅。我朝客厅看看,放着半圈布艺沙发,又顺着主人的指引,走上台阶,进了饭厅。有个人正在饭桌前坐着。进门的时候,我便瞟见她了。我以为是同学的女儿呢!他的女儿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小。我也没在意。进了饭厅,在饭桌边一坐下,我才看清原来是她,我同学的妹妹!她慌张站了起来,我也略微感到有些尴尬。她肯定没有料到会突然闯进来我这个不速之客;更没有料到我会大大咧咧地径直走向饭厅,坐在她的斜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