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九年春,汴梁城外的麦田已泛起青绿,暖风里裹着泥土的腥气,正是春播的紧要时节。后周官学的课堂上,却响起了不同于经义诵读的声音——一群身着青衿的学子围在案前,盯着一本图文并茂的册子,听学官讲解着“改良曲辕犁的使用窍门”。
“诸位请看,这曲辕犁较之旧式犁,犁架更轻,转向更灵,即便是妇人孺子也能操作,一亩地可省三成气力。”学官手指着册页上的农具图样,声音洪亮,“陛下亲授农技师改良之法,又命翰林院编撰这本《农桑要术详解》,就是要让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光懂经义,更要懂种地。”
案前的学子们频频点头,不少人提笔在纸上认真记录。其中一名叫张恪的学子,眉头微蹙,指着图样问道:“先生,这犁铧的角度为何要这般设计?若是泥土坚硬,会不会容易折断?”
学官闻言笑道:“问得好!这正是实务之学的妙处。陛下说过,‘纸上谈兵不如实地一试’,这犁铧的角度,是农技师们在百亩田地里反复试验得出的,既能破土深耕,又能借力卸力,断不会轻易损坏。待下月农忙,你们随我下乡实践,亲手试一试便知。”
张恪眼中一亮,连忙记下要点。他本是农家子弟,因柴荣推行免费官学才得以入学,深知种地的辛苦。往日在学堂只学经义,总觉得与家乡的农田隔着一层,如今官学开设农桑课,竟让他生出几分亲切感。
这《农桑要术详解》便是柴荣的主意。此前推行新政时,他发现虽有农技师下乡指导,但百姓对新式农具、种植之法接受缓慢,多是因“看不懂、听不明”。于是便下令组织农技师与文官合作,将农具使用、作物选种、病虫害防治等知识,用通俗的语言配上图样,编撰成教材,纳入全国官学课程。册子里不仅有“如何辨别麦苗与杂草”“怎样根据土壤肥瘦选种”这类基础学问,还记载了柴荣亲授的“沤肥之法”“轮作技巧”,皆是实打实的种田良方。
消息传到各州府,不少老儒起初颇有微词,认为“官学当授圣贤之道,岂能沦为农圃之堂”。可柴荣只用一句话便堵了众人的嘴:“治国之本在民生,民生之本在农桑。若学子连五谷都不分,日后为官如何体恤百姓?”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师冯道竟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拿着《农桑要术详解》研读数日,感慨道:“陛下此举,乃千秋功业。经义教人修身,农桑教人济民,二者缺一不可。”
转眼到了农忙时节,汴梁周边州县的官学学子们,纷纷挎着行囊、带着《农桑要术详解》和改良农具的模型,跟着学官下乡了。张恪跟着队伍回到了家乡张家庄,刚一进村,就被同村的老农围了个水泄不通。
“恪儿,你这读书人回来做啥?难道学堂里还教种地不成?”说话的是村里的老把式张老汉,他看着张恪手里的册子,满脸疑惑,“我们祖祖辈辈种地,还用得着你们这些毛孩子指点?”
周围的村民们也跟着哄笑起来,有人打趣道:“怕是城里待久了,连麦苗和狗尾草都分不清咯!”
张恪并不气恼,笑着举起手里的册子:“张爷爷,各位乡亲,这是陛下命人编的农桑教材,里面的法子都是试过的好门道。今日我回来,就是想给大家露一手,若是管用,大家再学不迟。”
张老汉将信将疑,指着自家的三亩麦田:“行,那你就试试!我这地去年收成一般,你要是能让它多打两斗粮,我就信你这书本子。”
张恪当即应下。他先按照教材里的方法,仔细查看了土壤的干湿程度,又蹲下身观察麦苗的长势,随后从行囊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锄头,教村民们“间苗的学问”:“诸位请看,麦苗长得太密,养分不够,得把弱苗拔了,每株之间留两指宽的距离,这样才能长得壮实。”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动作虽略显生疏,却做得有板有眼。可张老汉看了半天,还是摇着头:“这哪是种地?往年我们间苗,都是随手拔了就行,哪有这么多讲究?”
张恪不慌不忙,又拿出教材翻到“病虫害防治”一节:“张爷爷,您看这株麦苗,叶子上有黄斑,这是生了麦蚜。按教材里说的,用艾草泡水喷洒,就能除虫,还不用花钱买农药。”
村民们还是半信半疑,可架不住张恪耐心劝说,又想着“反正不花钱,试试也无妨”,便跟着他学了起来。张恪手把手地教大家辨认病虫害,演示改良犁具的使用方法,遇到村民不懂的地方,就翻开教材图文对照着讲解,连村里的孩童都围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