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霞一言不发,转身抓起桌上那束野花,走到门口,猛地朝他脚下扔了过去。黄色的花瓣散落一地,被走廊的风一吹,滚了几滚,沾上了灰尘。
“砰!”
办公室的门被她重重地关上了。
王尔学看着紧闭的门板和脚下被踩脏的花,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随着那束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碾得粉碎。
这次激烈的冲突,并没有让王尔学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偏执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
他把王玉霞的愤怒,解读为她内心激烈斗争的表现。他觉得,她越是反抗,就说明她越是在意。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王玉霞的日子变得异常难熬起来。
王尔学像个甩不掉的影子,无孔不入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去教室上课,他会“恰好”路过,倚在教室门口,用一种专注得让人发毛的眼神看着她讲课。
孩子们都感觉到了,纷纷回头看他,搞得王玉霞一堂课都讲得心烦意乱,好几次差点说错话。
她在办公室备课,他会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不由分说地放在她桌上,柔声说:“玉霞,喝口水,休息一下。”
王玉霞看也不看,直接把茶杯推到一边,那杯茶就那么一直放到凉透,像她对他那颗已经冰冷的心。
放学后,她想赶紧回家,他却总能找到理由在路上拦住她。
“王校长,关于学校文艺宣传栏的内容,我想跟你讨论一下。”
他拿着一本画报,挡住她的去路。
王玉霞只能停下脚步,公事公办地说:“有什么想法,你写个方案,明天上班时间我们再讨论。”
“不行,我现在就有很多灵感。”
他不由分说地打开画报,指着上面的图片,开始滔滔不绝。他讲的不是宣传栏,而是画报上的一首情诗,他念得声情并茂,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周围路过的老师和镇上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王玉霞如坐针毡,不等他说完,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背影狼狈得像是逃跑。
王玉霞对他最初的那点欣赏和佩服,在这日复一日的纠缠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她现在看到的,不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学者,而是一个三十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撒泼耍赖的无赖。
他的行为,让她觉得恶心。
她开始躲着他,尽量不和他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可学校就这么大,她又是校长,很多工作上的事,根本避不开。
她只能板着脸,用最简短、最冰冷的语言跟他交流,不给他任何说题外话的机会。
可王尔学就像一块黏人的牛皮糖,你越是冷淡,他贴得越紧。他甚至开始在别的老师面前,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和王玉霞的“亲近”。
“王校长昨天跟我讨论教学问题,谈到深夜,她的很多想法都非常有见地。”他在教师会议上这么说,引来一片窃窃私语。
王玉霞当场就想站起来反驳,可她知道,这种事越描越黑。她只能忍着,脸色铁青,手里的钢笔几乎要被她捏断,心里把王尔学骂了一千遍。
流言蜚语,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起来。镇上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带着揣测和暧昧。这些眼神像一根根小刺,扎得她浑身难受。
她甚至想过,干脆辞掉这个校长不当了。可她又舍不得。这是她热爱的事业,是她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
凭什么因为一个无赖,就要放弃自己的追求?
王玉霞的强硬和疏离,让王尔学的所有攻势都如同打在棉花上。他渐渐意识到,想靠这种方式打动王玉霞,根本不可能。于是,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阴暗的念头,在他心里成形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的根源,在那个农民丈夫身上。只要那个男人肯放手,王玉霞不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自己了吗?
他打听得很清楚,每个星期六下午,王玉霞的丈夫都会从村里赶着马车来镇上接她。他决定,要跟这个男人“谈一谈”。
他要用自己的学识、风度和来自大城市的优越感,让那个农民自惭形秽,让他明白自己根本配不上王玉霞,让他主动退出。
星期六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过,学校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王玉霞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等孙大成来接她。她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丈夫和女儿,一周的疲惫和烦闷都消散了不少。
而此刻,王尔学正站在学校大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像一尊焦急的望夫石。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心里反复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他要表现得有礼有节,但又要句句戳心,让对方无地自容。
远远地,一阵清脆的马车铃铛声由远及近。
一辆收拾得干净利落的马车,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赶车的是个高大的男人,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但身上那件蓝色的土布褂子洗得发白,扣子扣得整整齐齐。
他稳稳地坐在车辕上,手里握着缰绳,身板挺得笔直,自有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势。
王尔学的心跳快了几分。他知道,这就是他要等的人。
马车在校门口停下。那个男人跳下车,动作干净利落。他没有立刻往学校里走,而是从车上拿起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马车的座位,想把一路上的灰尘都弄干净,好让媳妇坐得舒服点。
王尔学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他脸上挂着一副温和的、学者式的微笑,主动伸出了自己那只白净的手。
“你好,请问你是王玉霞的丈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