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诗,是这样的。
真好听!
“都记住了吗?”王玉霞柔声问道。
“记住了!”姑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响亮。
王玉霞笑了。
那笑容,发自内心,像是月光下的昙花,静静绽放。
她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墨,走到桌边。
“现在,我教你们认这首诗里的字。”
她把那首诗,工工整整地写在了纸上。
她的字,清秀隽永,带着一股书卷气。
“这个字,念‘春’。”她指着第一个字,“春天的春。就是开花的那个季节。”
姑娘们全都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纸,像是要把它看穿。
“这个字,念‘眠’,就是睡觉的意思。”
“这个,是‘晓’,春晓,也就是春天的早晨……”
她讲得极有耐心。
每一个字,她都会联系生活中最常见的事物,来给她们解释。
相对于孙大成那地狱般的魔鬼训练,王玉霞的课堂,简直就是天堂。
这里没有呵斥,没有鞭子,只有温柔的讲解和鼓励的眼神。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小声地喊了一句。
“姐,这个字,我还是不认得……”
一声“姐”,让王玉霞的心,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提问的姑娘。
那姑娘的脸上,带着一丝羞赧,和浓浓的亲近。
很快,其他人也跟着改了口。
“姐,这个‘啼’字怎么写?”
“姐,你再念一遍给我们听听吧!”
她们不再喊她“王老师”,那个称呼,带着敬畏和距离。
她们喊她“姐”。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地主家少夫人,在这一刻,在她们眼里,变得无比亲切。
王玉霞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喜欢这个称呼。
她喜欢这种氛围。
她看着那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和责任。
这些姑娘,就像是她的妹妹,甚至,像是她的孩子。
她要把她们教好。
她也要,保护好她们。
一个念头,在她的心里,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她要去找孙大成好好谈一谈。
必须谈一谈!
不能再让他那么虐待这些女孩子了!
王玉霞母性泛滥,已经彻底把这群姑娘,划归到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夜色,越来越深沉。
窗外的寒意,不停地从门缝里钻进来。
王玉霞结束了今天的讲课,姑娘们却还意犹未尽地围着她。
“姐,你明天还来教我们吗?”
“来!”王玉霞笑着点头。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翠花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家就在这排瓦房的隔壁。
“姐,我……我回家一趟。”翠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都累成这样了,还要回家干活?”王玉霞关切地问道。
翠花是个结了婚的女人。
虽然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那个瘸子男人二狗子,甚至曾经还动过跟孙大成私奔的念头。
可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她有家,有男人。
她男人是个瘸子,生活不方便,家里还有一堆活等着她。她必须得回去安排安排。
“我……”
翠花刚想开口解释。
突然!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漆黑的院子里响了起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回去!”
翠花吓得浑身一哆嗦。
一道高大的黑影,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是孙大成。
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女式的披风。
他是怕王玉霞夜里讲课会冷,特意过来送一件衣服的。
可他刚到门口,就听到了翠花的话。
一股无名火,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你现在是护院队的队员,不是他二狗子的媳妇!”
孙大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彻骨的寒意。
翠花吓得脸都白了,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闪进了屋里,把门死死关上,再也不敢提回家的事。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孙大成站在那里,像一尊铁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他手里那件本是出于好意拿来的披风,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王玉霞站在台阶上,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脸上那不加掩饰的暴戾,和对旁人命运的绝对掌控。
白天积攒的怒气,和刚刚课堂上融化的温情,在这一刻,轰然对撞。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