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你给爹听好了!”
“你,是黄家未来的主人!”
“那个孙大成,他是咱们家的恩人,是护院队的队长。从明天起,你要跟在他屁股后面,见人就夸他,喊他‘大成哥’,让他觉得,你很崇拜他,很尊敬他。要把他捧得高高的,明白吗?”
黄四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黄仁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压得更低了。
“但是,护院队那些人的饷银,每一块大洋,都必须从你手里,亲手发下去!”
“你不仅要给他们发钱,还要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问他们家里的婆娘孩子好不好,粮食够不够吃。”
“爹……为什么要这样做?”黄四郎怯生生地问道。
“因为人就是狗,四郎!”黄仁贵的声音,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残忍和老道,“谁给他们骨头吃,他们就跟谁摇尾巴!”
“孙大成能教他们开枪,能带他们杀人,能让他们怕。但是你,是给他们饭吃,给他们钱花,让他们活命的人!”
“他们会怕孙大成,但是,他们会忠于你!忠于我们黄家!”
“你现在还小,你就跟在他身边学。学他怎么练兵,学他怎么用人,学他怎么杀人!把他的本事,都偷偷学过来!”
“等到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爹再教你,怎么不动声色地,把他手里的枪,一杆一杆地,全部拿回来!”
黄仁贵看着自己儿子那张还带着泪痕,却已经开始浮现出恐惧和茫然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仇恨,恐惧,和权谋。
这就是他给自己儿子的,第一堂课,但是,自己的儿子,能不能争气,黄仁贵还是有些担心。
……
西院。
王玉霞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屋子里,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发呆。
小翠死了!
这个家里,最后一个能跟她说体己话的人,也走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这灯油,正在一点一点地,被这冰冷的黑夜,耗干。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王玉霞的心,猛地一跳。
她走到门后,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是孙大成。
他脸上,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兴奋的笑容。
王玉霞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前几天,在河边,他那句赤裸裸的“我想带你走”,像烙铁一样,还烫在她的心上。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门关死。
“天黑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要注意礼数,我不方便让你进来!有什么事你就在门口说吧!”
她怕了。
她怕这个男人。
更怕自己那颗不听话的心。
门外,孙大成嘿嘿一笑。
他没再多话,伸出大手,轻轻一推。
那扇本应是阻碍的木门,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他闪身进了屋。
王玉霞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她觉得,自己这个女婿,胆子越来越大了。
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院子里那五具尸体,她又觉得,他确实有胆大的理由。
在这个家里,甚至在整个柳树湾,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了。
王玉霞只得小心翼翼地退回屋里,心里揣着一丝防备,一丝惊慌,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危险的冲动。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孙大成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在县城买的,精致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盖。
一朵用细小的珍珠串成的珠花,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
“玉霞!”
他又这么叫她。
“你以前对我好,又是给我送衣服,又是给我送鞋,现在,也是我回报的时候了!”
孙大成拿着那支珠花,一步一步,朝着王玉霞走去。
“来,我给你插上!”
他每走一步,王玉霞就后退一步。
她惊恐地,不停地摇着手,直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再也无路可退。
“我用不着!我不喜欢戴!”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变得尖锐。
“你……你应该喊我妈!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不要乱来!”
她用这唯一的,也是最脆弱的伦理纲常,做着最后的抵抗。
然而,她那双因为惊慌而瞪大的美眸里,却清晰地倒映出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和那朵在灯下,美得让她心颤的珠花。
王玉霞退无可退,已经贴在门上了,孙大成突然有些泄气,他知道王玉霞的观念很陈旧,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