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她问默斯。
“访问需要更高权限。需要更深度的融合——不仅是意识层面的，还有存在层面的。”默斯的声音变得严肃，“艾莉丝，这可能很危险。‘守望者’的深层记忆可能包含他们文明最核心的秘密，甚至可能是……他们被‘归档’时试图隐藏的东西。如果我们强行访问，可能会触发某种保护机制。”
“可能是什么保护机制？”
“不确定。可能是数据自毁，可能是逻辑病毒，也可能是……某种认知污染，感染我们的意识结构。”
艾莉丝犹豫了。在她的核心自我——那个被保留的孤岛——中，人类的本能在大喊危险。但在她融合后的大部分认知中，好奇心在燃烧：如果“守望者”在最后时刻还试图隐藏什么，那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也许是观察者的弱点，也许是逃逸的方法，也许是宇宙更深的真相。
倒计时在现实世界中跳动：二十六天三小时十一分零七秒。
时间不多。但也许这个秘密值得冒险。
“建立隔离协议。”她最终决定，“将这段深层记忆单独隔离在一个虚拟宇宙中运行，与我们主意识的所有连接都设置单向防火墙。如果出现污染迹象，立刻切断并格式化整个隔离区。”
“即使这样，也可能有残留影响。量子级别的信息纠缠很难完全隔离。”
“我知道。”艾莉丝的意识体在概念空间中“深吸一口气”，“但如果我们不尝试理解敌人，我们就没有机会胜利。张老说过：‘最可怕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我们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
准备工作进行了相当于外部时间十七分钟。在量子脑域中，这相当于进行了数亿次安全检查，建立了七层相互独立的防火墙，设置了十二个紧急中断协议。最后，一个完全封闭的沙箱环境被构筑出来，深层记忆碎片被小心翼翼地移入其中。
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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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影像。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守望者”记忆中的那些复合感官信息。
只有一个数学结构。一个完美到令人窒息的拓扑图形。
它自我旋转，自我折叠，自我展开，在无数维度中舞蹈。艾莉丝立刻认出了它——那是卡拉比-丘流形的一种特殊变体，她在林海的维度折叠理论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但这个结构更复杂，更优雅，更……美。美到让她想哭，如果她还有泪腺的话。
然后结构开始变化。它展开，像一朵宇宙尺度的花在绽放。在花心处，出现了一个点——一个零维的奇点。从奇点中，流出了一串符号。
不是“守望者”的语言，也不是观察者的数学。而是一种艾莉丝从未见过，但瞬间就能理解的编码体系：它用空间的曲率传递信息，用时间的褶皱书写文字，用维度本身作为字母表。
信息被翻译成她能理解的概念：
“致后来者：
如果你们读到这段信息，意味着我们已经失败，被归档，被压平成宇宙历史书中的一页插图。但我们在最后时刻，发现了真相——那个他们不想让任何文明知道的真相。
观察者不是园丁。他们是园丁的工具。
真正的园丁，是宇宙本身。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宇宙的基本法则——那些决定维度数量、物理常数、熵增方向的底层代码。观察者文明，只是这些法则的……执行程序。他们评估文明，不是为了收藏，而是为了维护宇宙的‘整洁’。就像免疫系统清除异常细胞，就像森林大火清除枯木。
他们的标准只有一个：文明是否对宇宙的长期稳定性构成威胁。
而威胁的定义，不是侵略性，不是扩张速度，甚至不是技术高度。而是……‘创意’。那些可能发明出改变宇宙基本法则的技术，可能发现现实本质的秘密，可能跳出这个模拟（如果这是模拟的话）的文明，都是威胁。
所以我们被归档，不是因为我们好战，而是因为我们太好奇。因为我们开始研究维度折叠，因为我们开始质疑物理常数的偶然性，因为我们开始寻找宇宙之外的宇宙。
我们警告你们：隐藏你们的智慧。压抑你们的探索欲。假装你们只是一个普通的、温顺的、满足于在三维泥潭里打滚的文明。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存活。
但如果你已经看到了这段信息，说明你们也已经开始走上我们的道路。太晚了。
那么，我们留给你们的最后礼物，是这个——”
数学结构突然爆炸成亿万碎片。每一片都是一个更小的卡拉比-丘流形，每一个都在自我旋转。然后它们重新组合，形成一个全新的结构：一个在八维空间中存在的、可以稳定存在的虫洞拓扑解。
“维度逃逸通道的蓝图。不是引擎，不是武器，是后门。一个可以从这个宇宙溜出去的后门。建造它需要你们文明的全部资源，甚至可能需要拆解你们的行星。但这是唯一的逃生之路。
祝好运。
——最后的守望者，于被归档前0.3秒”
信息结束。数学结构消散。
隔离沙箱开始自我崩溃——不是故障，是设计如此，确保信息不会二次传播。
艾莉丝从量子脑域中惊醒。在现实世界的维生舱里，她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喘息，就像溺水者被拉出水面。数据显示，她的神经活动刚刚经历了一次相当于癫痫大发作的异常放电，如果不是融合后的意识稳定性，她可能已经脑死亡。
“艾莉丝！”林海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你没事吧？我们监测到方舟之心出现了剧烈的量子涨落，持续了零点七秒。”
“我……没事。”她勉强回答，声音嘶哑，“但我需要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所有人。林海、陈锋、叶薇、雷将军、萨米尔。现在。”
“发生了什么？”
艾莉丝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在那双手的皮肤下，神经信号还在因为刚才的冲击而紊乱地跳动。
“我看到了真相。”她低声说，只有自己能听到，“而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喜欢的真相。”
倒计时在控制台角落跳动：二十六天二小时四十四分十九秒。
时间在流逝。而宇宙的秘密，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