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寒暑交替。
小镇的时光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却又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过了十个春秋。
镇尾那间茅屋依旧简陋,院中的草药换了一茬又一茬,老槐树愈发苍劲,树下的“林先生”,却似乎并未被岁月留下多少刻痕。
只是,在镇民们眼中,这位医术高明、性情温和的先生,已从当年的“年轻后生”,变成了备受尊敬的“老郎中”。尽管他的面容依旧清俊,眼神依旧澄澈,但那份沉静从容的气度,却让人自然而然地忽略了皮相,只余下信赖与敬重。
十年间,林玄彻底融入了这凡俗烟火。
他每日依旧准时出现在老槐树下,风雨无阻。那张小桌磨得光滑,桌上的医书换了几批,字迹却依旧工整清晰。
他的医术,在镇民看来已近乎“神迹”。许多连县城郎中都摇头的疑难杂症,到了他这里,往往几剂看似平常的汤药下去,便能药到病除。甚至有人传言,林郎中能“生死人,肉白骨”,当然,这只是乡民淳朴的夸张。
唯有林玄自己知道,他从未动用超越凡俗的力量。他开的每一味药,都严格遵循凡间药理。只是在那煎药的水中,或是问诊切脉时,会融入一丝微弱到极致、连他自己都几乎感知不到的丹元灵力。这丝灵力不治病,却能激发病人体内最深处的生机,调和药性,使其发挥出十二成的功效。
他治好了缠绵病榻多年的咳喘老者,让失明的孩童重见微光,替难产的妇人保住母子平安……一桩桩、一件件,积累起了“林神医”的名声。
但他始终恪守着“凡人”的界限。遇到真正寿元已尽、油尽灯枯者,他从不强行逆天改命,只是尽力减轻其痛苦,陪伴其走完最后一程。他深知,干涉生死轮回,必沾大因果,于他稳健长生之道有损。
十年红尘洗练,他看尽了人生百态。
见证了新生命的呱呱坠地,也送别了无数熟悉的面孔安然闭目。
目睹了贫贱夫妻的相濡以沫,也看透了富贵之家的同床异梦。
感受过邻里之间的淳朴真情,也见识过为了蝇头小利反目成仇。
喜悦、悲伤、贪婪、豁达、怨恨、宽容……种种情绪,种种选择,构成了这纷繁复杂的红尘万象。
他的金丹神识,在这日复一日的观察与体悟中,并非变得更强,而是变得更加圆融、通透、包容。如同被流水冲刷亿万年的璞玉,洗尽铅华,温润内敛,能更清晰地映照世间万物,却又不为外物所动。
期间,并非没有风险。
曾有炼气期的散修路过小镇,为求财货,故意显露些粗浅法术,唬骗乡民。其神识也曾扫过小镇,自然也扫过了正在看诊的林玄。
然而,在林玄那已臻化境的《龟息术》和《敛息术》双重作用下,在那位散修感知中,这位“老郎中”不过是个气血稍旺、略懂养生的凡人罢了,甚至都引不起他丝毫兴趣。
也有一次,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追逐一头受伤的一阶妖兽,误入小镇附近。斗法的波动惊扰了镇民。
林玄依旧稳坐树下,甚至没有抬头。他只是暗中屈指一弹,一道无形丹元悄无声息地没入地底,微微改变了那妖兽逃跑路线上的一块石头硬度。
那妖兽慌不择路,一脚踩上骤然变硬的石头,身形一滞,瞬间被后面追来的修士飞剑斩杀了事。那筑基修士收获猎物,心满意足离去,自始至终未曾留意过这个平凡的小镇和那个更平凡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