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时刚过,家中人匆匆喝了点稀粥便分成了两拨,各自出发了。
简氏带着白红棉、白知远往凉州去,打算多采买些吃食,好备下晚上那桌认亲宴。白长宇念叨的那两本书得顺便寻来,家里的笔墨纸砚也快用空了,正好说是凉州市集开了,一并去挑拣些合用的。
安佩兰深知简氏会持家,便给了她几粒金豆子,让她自行兑成碎银,买什么、买多少全由她做主。因路途稍远,简氏和白红棉便各骑了匹马,扬尘而去。
这边安佩兰则领着孟峰一家三口、老二一家子同往景山去。老二家的人向来莽撞,但是今日要办的事,但凡真要动脑子好好思考的话,便要落了下风,倒是正合适些。
她自己骑着头小毛驴,孟峰赶着牛车,车上载着秀娘、梁氏和两个娃娃。另一头毛驴因前几日刚被马麝咬伤,白长宇不舍得骑,便索性和孟峰一道在车旁步行。
这次出来,安佩兰带上了巴勒,留着伊勒和小黄在家看门。
毛驴和牛车脚程本就慢,几乎与步行无异,为了不耽误事,一行人天刚蒙蒙亮便起身赶路。待他们慢悠悠晃到景山时,日头都已经升得老高了。
徭役一日只吃两顿饭,上午干会活后到巳时吃的是晌午饭,吃过饭可休息片刻,便继续劳作,到了酉时日落再吃第二顿,下工。
此时徭役们刚用过晌午饭,正三三两两地倚着坡地、靠着木桩,眯着眼打盹歇晌。
安佩兰骑着毛驴踩着散漫的步子,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径直往李瑾他们搭起的那座临时凉亭去。
一路上不少南疆来的新人,都好奇的看着安佩兰他们一家。
才走至半路,一声苍老的呼唤陡然响起:“峰儿~”
纵然孟峰和秀娘早已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此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仍然浑身打了个颤栗。
秀娘下意识抬眼望向安佩兰,恰好对上干娘投来的目光。身旁的梁氏也悄然攥住她紧捏的拳头,掌心传来的温热力道,瞬间将她心底的惶惶不安涤荡干净。
秀娘定了定神,朝几人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自己已然备好。
另一边的孟峰,心更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往日的旧时光在脑海里翻涌——幼时父母虽偶尔的偏颇,但还算照顾,后来到南疆时对两个哥哥的百般偏私,再到公堂之上,他们指着自己厉声控诉的模样,一幕幕交织,疼得他像被千刀万剐。。
可孟峰从不是沉湎于过往的人。自干娘为他剖明太子此番举动的深层用意,他胸中沉寂已久的雄心便重新燃起。
他不仅要彻底摆脱这遍户的卑贱身份,还要让秀娘、曼儿还有干娘一家都跟着他过上旁人艳羡的好日子!
既然在南疆府衙里已经做了了断,那孟海和孙氏,绝不能成为他前行路上的牵绊!
再抬眼时,他眼底的迷茫与痛楚尽数褪去,只剩慑人的锋芒,一如当年那个威震南疆的小部指挥使,终于归位。
“峰儿~”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安佩兰没让停。
那两个苍老的声音急切的追了上来:“峰儿~,我是你爹啊~”“峰儿~我是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