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也一同前往,用块粗布把孩子稳稳裹在身后背上,孩子睡得安稳,小脑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手里攥着一把锄头,学着三人的节奏锄草,动作虽慢却稳。安佩兰一边挥着锄头,一边跟她们讲养地的法子:“你们这时候动手虽晚了点,倒也不打紧。过段时间要是下了雨,趁着土半干半湿的时候赶紧犁地,把杂草翻进地里当绿肥,再收些苜蓿种子种上,明年接着种大豆养地,效果也一样好。”绣娘听得仔细,时不时点头,把每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想着回头要一字不落地跟孟峰说说。
白知远和白时泽两个小子乐颠颠跟在后面,背上各自带着盖的小篓子,跑起来“哐当”作响。
前几天安佩兰用炭火烤了蚂蚱给他俩吃,焦香的滋味让他俩馋得直舔嘴唇,如今听说要去地里,别提多高兴了。
两人蹲在田埂边,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草丛里蹦跳的蚂蚱,小手悄悄伸过去,猛地一捂,却常被蚂蚱蹦走,乐呵呵的再次撵上前,闹得田埂上满是清脆的笑声。偶尔捉着一只,便小心翼翼放进篓里,还不忘掀开盖子数数,比谁捉得多。
锄下来的杂草都顺手装进竹筐里,半点不浪费。这些草可不能随便扔在地里,不然遇着点潮气就又扎了根,等于白忙活一场。而且这些鲜嫩的杂草正好能喂家里的小鸡和猪崽,如今它们正是能吃的时候,天天饿得直叫唤,买的麸皮早就不够拌食了,过段时间还得让白季青再跑一趟凉州。
从努尔干骑马去凉州,一来一回得耗上一整天,别提多不方便了。
牛车是万万不敢赶的,这段时间周边又冒出些瓦刺人,路上不太平。可就算是骑马,马背上能驮的东西也有限,每次都得精打细算着买,总怕漏了啥刚需物件。
安佩兰一想到那些可恶的瓦刺人就满心烦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生些?要是没这些麻烦,她就能赶着牛车去凉州,多拉些麸皮回来,也不用每次都让白季青冒着风险,还得精打细算地凑活。
越想越气,拔草的力道都重了几分,心里的烦躁半点没减。她索性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望着自家那五十亩田地。远远望去,绿油油的一片,密密麻麻缠在一起,竟一时分不清哪儿是豆苗,哪儿是杂草。这景象,倒让她猛地想起陶渊明的诗——“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可不就跟眼前一模一样么!
安佩兰想着想着,反倒没忍住气的笑出声来——前世爷爷家也有不少地,可全是自动化耕种,就只剩一小片菜地,犯不上用机器,她便跟着爷爷拔草、施肥、浇水。那时候只觉得是消遣,半点不觉得累,可眼前这五十亩地,一眼望不到头,光拔草就得耗到猴年马月?一时间竟有些后悔当初冲动开荒。
她终究是把种地想太简单了。犁地、播种时还好,有牲口帮忙省力气,可这拔草的活儿,牲口是半点帮不上忙——它们来了非但不干活,指不定还把嫩豆苗啃得干干净净。只能靠人弯腰弓背,一锄头一锄头地刨,一丛一丛地薅。安佩兰望着满田的杂草,只觉得头皮发麻,愁得直叹气,腰杆还没挺多久,就又酸又沉了。
绣娘此刻头也不抬,她知道白家兄弟正帮着自家挖窑,这地里头的活就没法干,便只想多替衬些,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可是绣娘不会用力,那锄头不一会就磨破了手心,疼的她直甩手。
安佩兰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心。绣娘背上还背着个熟睡的娃,腰杆一直弓着,她和简氏、梁氏都轮番直起身捶腰歇了好几次,绣娘却愣是一次没起来过。“绣娘,快歇会儿!”安佩兰走过去按住她的锄头,“你这也太实在了?”
绣娘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额前的碎发都黏在皮肤上,她笑着摇摇头:“没事安婶子,我不累。”
“你不累,我看着都替你累!”安佩兰语气带着点嗔怪:“你刚上手,别这么死磕,以为我家那俩小子多能干嘛?你这儿不用替他们补。活哪有这么算的,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