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几乎是自动做出了反应——左脚猛地向侧后方撤步,拧腰,沉肩,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爪。
骨刃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带起几缕被切断的黄色布丝。
与此同时,他的右拳,几乎在躲避动作完成的同一刹那,下意识地、灌注了全身力气和那正在体内奔涌的莫名力量,循着一个最直接、最本能的轨迹,狠狠轰在了那怪物的侧肋!
“嘭!!!”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爆响。
那怪物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躯体像被攻城锤正面击中,以一种诡异的、几乎折叠的方式向后抛飞出去,撞塌了旁边一座柴房的土墙。
落地时,它已经不成形状,碎骨、污血和扭曲的黑色组织溅得到处都是,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一击,毙命。
卡厄斯兰那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僵在原地。
他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指骨关节有些发红,微微发麻,但皮肤完好无损。
拳头表面,甚至还残留着一点粘稠的、暗红色的污迹。
我……打死了它?
只用了一拳?
我有……这么强吗?
一股荒谬的不真实感混杂着初尝力量的震撼,冲击着他的心神。
老师的教导、夜以继日的苦练、体内那股日益明显的暖流……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但他没有时间沉浸在震惊中。
家的方向,父母的安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爸!妈!”
他再次嘶喊出声,声音因为紧张和刚才的爆发而有些沙哑。
他不再理会周围的混乱和零星扑来的怪物,凭借着对村子地形的熟悉和远超常人的速度与反应,左冲右突,避开主要的人群和怪物群,拼命朝着记忆中最温暖、最安全的那个石屋冲去。
路上,他又遇到了两次袭击。
一次是一只从屋顶扑下的、类似巨大蝙蝠的黑影,被他矮身躲过,反手一拳砸碎了其半个头颅。
另一次是三个肢体扭曲、动作僵硬的“村民”,他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锄头柄,运用剑术中的扫击技巧,猛地横扫,竟然将三个怪物同时拦腰扫断!
力量,实实在在的力量,正在他手中流淌。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保护所爱之人的强烈意念,正将恐惧转化为燃烧的战意。
终于,他看到了自家那爬满青藤的石屋。
屋门紧闭,窗户里透出微弱而摇曳的光芒——是火光!
他冲到门前,用力拍打。
“爸!妈!是我,卡厄斯兰那,开门!”
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随即门被拉开一条缝,母亲奥妲塔苍白而惊恐的脸露了出来。
看到儿子,她眼中的绝望稍退,急忙将他拉了进去,又飞快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屋内,父亲希洛尼摩斯正手持一柄砍柴的斧头,挡在房间中央。
而在壁炉旁,一堆小小的篝火正静静地燃烧着,橘黄色的火焰跳动着,散发出有限但坚定的光明和温暖,将屋内的黑暗与屋外那令人窒息的漆黑隔绝开来。
这篝火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火焰中心隐约有一点淡淡的金色,正是这点异常,让黑雾无法轻易侵入这间石屋。
“儿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希洛尼摩斯看到卡厄斯兰那,松了口气,但斧头依旧紧握。
显然,他刚刚是想出门寻找卡厄斯兰那。
“外面……外面到底怎么了?那黑雾,还有那些叫声……”
“是黑潮。”卡厄斯兰那喘着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用老师描述过的词汇解释道:“一种……吞噬一切的黑暗。被黑雾碰到的人会变成怪物。”
奥妲塔捂住了嘴,眼中含泪。
希洛尼摩斯脸色更加难看。
“快,儿子,你赶紧逃走!”奥妲塔抓住卡厄斯兰那的手臂,声音颤抖。
“村里老人传下来的故事里说过,遇到天黑地黑、怪物吃人的时候,唯一的活路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别管我们,你快走!”
“对!”
希洛尼摩斯也反应过来,将斧头塞向卡厄斯兰那。
“拿着这个防身,从后窗爬出去,往南边山里跑!我跟你妈身体不如你,跑不动,不能拖累你!”
看着父母在绝境中首先想到的仍是自己的安危,卡厄斯兰那心中酸楚与暖流交织,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他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又看向父亲,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你这傻孩子!”希洛尼摩斯急了,“一起走怎么走得掉?那些怪物……”
“我能保护你们。”
卡厄斯兰那打断父亲的话,眼神明亮而锐利,再无平日的憨厚,只有属于战士的沉着。
他松开母亲的手,快步走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体。
解开油布,那柄老师留下的精铁大剑显露出来。
厚重的剑身在屋内篝火的映照下,泛着幽冷而坚实的寒光,剑刃上的冷冽仿佛能驱散空气中的不安。
卡厄斯兰那握住那熟悉的、沉甸甸的剑柄,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与力量感从掌心传递全身。
他回想起老师将剑递给他时的眼神,回想起无数个月夜下的挥汗如雨,回想起刚才自己一拳一脚击毙怪物的情景。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满脸惊愕的父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老师说过,我已勉强拥有保护亲人的力量。”
他手腕微转,剑尖斜指地面,摆出一个标准的起手式。
篝火的光芒在他银白的发梢和冷冽的剑锋上跳跃。
“我相信他。”
“也相信我自己。”
“爸,妈,跟我走。我们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