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昭愣了一下,看着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还带着他身上清冽气息的披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不用了侯爷,奴婢不冷……”话还没说完,一阵风从帐篷缝隙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顾昭之没说话,只是保持着递过去的姿势,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林晚昭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只好讪讪地接过披风。入手是意料之外的沉重和温暖,柔软的皮毛内衬触感极好。她小心翼翼地披在身上,一股混合了松香和淡淡墨味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包裹,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也让她脸上莫名有些发烫。
“谢……谢谢侯爷。”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把半张脸都埋进了柔软温暖的毛领里。
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但这一次,气氛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林晚昭裹着带着顾昭之体温和气息的披风,只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连带着心跳似乎也快了几分。她不敢再偷看他,只好盯着炭盆里明明灭灭的火光,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捕捉着帐内除了风沙声之外的任何一丝动静——他翻动纸页的轻响,笔尖划过地图的沙沙声,甚至是他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尴尬又有点隐秘悸动的氛围,在小小的帐篷里悄然弥漫。
时间在风沙的咆哮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风声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些,虽然依旧骇人,但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要撕裂天地。
顾昭之似乎也暂时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端起旁边已经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缩在披风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火盆出神的林晚昭身上。
“吓到了?”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晚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对上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又老实地点了点头,声音闷在皮毛里:“有点……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风沙。”
“北疆苦寒,风沙亦是常事。”顾昭之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习惯便好。”
习惯?林晚昭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这种鬼天气,她可一点也不想习惯!
“侯爷……您好像一点都不怕?”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顾昭之闻言,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林晚昭以为是灯光晃动造成的错觉。
“怕有何用?”他淡淡道,“风沙不会因你惧怕而止息。唯有适应,方能生存。”
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一种历经磨砺后的坚韧与从容。林晚昭看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忽然想起了他那夜在雪中小屋里,提及父母战死、独自面对族中倾轧的往事。是啊,对于从小就经历过失去至亲、在阴谋诡计中挣扎求存的他来说,或许再恶劣的环境,也不过是另一种需要“适应”的战场罢了。
自己这点惊吓,在他面前,似乎真的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正感慨着,肚子却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相对安静的帐内,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昭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哪!太丢人了!
顾昭之显然也听到了,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和恨不得缩进披风里的鸵鸟样,眼底终于清晰地掠过一丝笑意。他倒是没说什么让她更尴尬的话,只是抬手轻轻敲了敲案几。
帐外的墨砚应声而入,身上同样带着风沙的痕迹。
“去取些水和……能量饼来。”顾昭之吩咐道。
“是。”墨砚领命,很快便送进来一壶温水和几块林晚昭亲手制作的、用油纸包好的能量饼。
“先垫一垫。”顾昭之对林晚昭示意了一下。
林晚昭红着脸,小声道了谢,拿起一块能量饼,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子依旧有些干硬,但就着温水,倒也能下咽。在这种时候,能吃到自己做的、能补充体力的食物,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顾昭之也拿起一块,就着水,慢慢地吃着。两人就这样在呼啸的风沙声中,沉默地分享着简单的食物。
直到林晚昭吃完一块饼,喝了几口水,感觉胃里暖和了些,勇气也回来了一点,她忍不住没话找话:“侯爷,您说这风沙……什么时候能停啊?”
顾昭之抬眼看了看帐篷晃动的幅度,沉吟道:“看这势头,至少还需一两个时辰。”
一两个时辰?那就是要在这帐篷里待到半夜了?林晚昭心里咯噔一下,偷偷瞄了一眼顾昭之,见他依旧神色如常,只好按捺住心里的那点不自在,默默抱紧了膝盖。
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沙暴,注定要让她度过一个……极其难忘的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