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笔,穿兽皮的游方医虚影踏风而来,腰间药囊作响,草药碰撞声清脆,他袖口飘出一缕苦香。
第三笔,血珠渗进沈砚脊椎骨缝,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虚影里多了位穿灵能甲的女法医,指尖凝着蓝光,光丝如脉动般跳动,带着微弱的电流声。
第四到第七笔,三十六位古医虚影依次显形,齐诵:“今日离魂!”声浪如潮,震得沙地微颤,耳膜嗡鸣。
苏晚照的十指骨节渐渐发黑,指骨间渗出黑血——这是过度使用骨语铭写的反噬。
黑血滴落,腐蚀沙地,发出“滋滋”轻响,腾起淡淡白烟。
当最后一笔收束时,她的右手五指像被碾碎的瓷片,簌簌落在沙地上,骨渣与血泥混成一团,触感冰冷黏腻。
“够了!”枯藏的问脉杖带起腥风,杖影如蛇,直取苏晚照后心,破空声尖锐刺耳。
医棺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光流如瀑,灼得人睁不开眼,热浪扑面,发丝焦卷。
骨娘从棺中踏出,三十六具女医遗骨悬浮在她身后,每具遗骨的指骨都泛着与沈砚机械臂相同的荧光,幽蓝微光在夜风中摇曳,像星河低垂。
她转头看向枯藏,声音清冽如泉,却又带着沈砚母亲独有的温柔:“枯藏,你守的棺,是我躺过的台。
你尊的道,是我用命撕开的缝——我儿的路,轮不到你来判生死。”
三十六具女骨同时震颤,骨面上的符文逆流而上,如万千银蛇窜向天际,发出“嘶嘶”滑行声,光流交织成网。
枯藏的问脉杖被符文缠住,九百遗骨胸前的骨牌纷纷碎裂,刻着的医方化作光点,融入空中的符阵,光点飞舞如萤,带着低语般的嗡鸣。
“娘……”
沈砚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耳畔几乎无声。
他缓缓睁眼,左眼的金色裂纹正片片剥落,露出下方与骨娘相同的浅蓝瞳孔,瞳光流转,像深海中的星。
他抬起机械臂,指尖轻轻碰了碰苏晚照染血的脸颊,金属指节冰凉,却带着微弱的震颤:“你写的方子,我背下来了。”
老灯奴突然发出嘶喊,他的瞳孔里,新生数据流如银河倒转,光丝缠绕,噼啪作响:“数据流暴增!
七城同步启用‘逆死编码’,焚城令倒计时……停滞了!”
苏晚照瘫坐在沙地上,望着天际的符阵。
那些由骨语、活方、生死交换凝成的光带,正将七城的灯火连成一片,光流如河,低吟如歌。
她笑了,染血的嘴角扬起:“好啊……死人开始写方了,活人,也该学会读了。”
系统的低鸣裹着风声钻进她耳中:“骨语铭写已激活,生命数据采样率+41%——第7号代行者,下一页,由死者执笔。”
哑樵的炭笔在骨片上停顿片刻,抬头看向沈砚。
少年的机械频率重新稳定,左眼的蓝与骨娘的蓝重叠成一片,像极了当年那个在灵械台前刻符的女子。
他低头继续刻写,这一笔,是死者的温度。
医棺前,骨娘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符纸。
纸上的字迹与她记忆里的重合——那是二十年前,她在熔炉前用血写的最后一句话:“砚儿,妈妈没输。”现在,她望着儿子眼里的光,轻声道:“不,是我们赢了。”
万葬原的风忽然转暖,带着七城传来的诵方声。
那声音里有稳婆的沙哑、郎中的清朗、渔医的清亮,还有无数死者的骨语,正与活人的声音交织成新的医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