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伦敦第七医疗站的废墟里,脚下是烧焦的机械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焦油与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
战友的遗体半埋在瓦砾中,胸腔的核心舱还在冒着黑烟,滋滋作响。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炸响:“检测到可上传数据,是否启动记忆提取?”她却跪下来,用螺丝刀撬开义体的胸腔,金属摩擦声刺耳得让她耳鸣,掌心被碎片划破,血混着机油滴在残骸上。
芯片取出来了,只有指甲盖大小,却烫得她掌心发红,像握着一块刚从炉中取出的铁。
“我不上传。”她将芯片塞进自己胸腔,那里有医徽的原型,一道发着冷光的晶体,贴着皮肤微微震颤,“我带走。”
记忆戛然而止时,苏晚照踉跄着跪倒在地,喉咙里涌上血腥味。
现实中的右手背突然泛起一道疤痕,像被烙铁烫的,正缓缓渗出血珠——那是记忆里她撬义体时被金属碎片划的,时隔百年,竟在这具身体上复现。
“晚照!”
青奴的惊呼混着现实中沈砚的低喘。
她抬头,看见心渊里的蓝灯正在变暗,而现实中的沈砚正捂着嘴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滴在香灰上,发出“嗤”的轻响。
香炉倒在他脚边,香灰洒成一个不完整的“归”字——那是他用咳血在香灰上写的,写到一半就撑不住了。
“第二碑。”苏晚照咬着牙站起来,蓝灯重新亮起,光焰如潮水般涨起。
第二道记忆如潮水漫过头顶。
她站在神术星域的圣殿地窖里,手中握着引火石,石面粗糙,摩擦间迸出火星。
档案架上摆满了“死亡图谱”的抄本,羊皮纸页泛黄,墨迹斑驳。
按系统指令,她该点燃这里,销毁所有数据。
可她的手却摸向最底层的暗格,那里藏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母本,封皮上还残留着前任代行者的手温。
“我烧的是副本。”她将母本塞进灵魂褶皱,那里有医徽的微光在守护,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真相比灰烬更耐烧。”
火焰腾起时,她在记忆里笑了,笑声混着木料燃烧的噼啪声。
现实中,她心口的蓝灯却突然暗了下去,像被人掐住了光源。
青奴尖叫着扑过来,将琉璃心灯按在她额前:“撑住!你的魂在散!”
灯火映照下,苏晚照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是个自剜双目的女子,手中握着一枚晶体——和她心口的医徽一模一样。
女子转身时,她看清了对方后背的刺青:第九号代行者。
“第三碑……”苏晚照刚要开口,蓝灯突然剧烈跳动,像被无形的手拽向青铜门。
门后的猩红光芒更盛,一道极轻、极冷的女声飘出来:“第七个……你终于来了。”
九碑的碑文开始融化,第九座浮碑上,新的字迹缓缓显现:【第0号·原初·未命名】。
蓝灯突然脱离苏晚照心口,如归巢的鸟般飞向青铜门缝。
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出现了杂音,带着颤抖:“警告……原初协议即将激活……记忆回溯权限……强制关闭……”
沈砚在现实中昏了过去。
香炉里最后一支断骨香烧尽,火星溅在香灰上,将那个“归”字彻底烫成了灰烬。
心渊里,青铜门裂开了一道缝隙。
苏晚照望着飘向门内的蓝灯,突然觉得心口空了一块,像被人挖走了心脏。
她想伸手去抓,却见门后伸出一只手,指尖戴着和她医徽同款的晶体戒指,戒指微光流转,像在回应她残存的痛感。
“过来。”那声音比心渊的雾还冷,带着金属的回响,“该回家了。”
当苏晚照在义庄的草席上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下意识去摸心口,那里空荡荡的——蓝灯不见了。
医徽贴在皮肤上,像块死物般灰暗,连裂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沈砚趴在她脚边,还没醒。
他的指节青得发紫,手里攥着半枚铜铃——不知何时,那用指骨熔的铃铛碎了,断口处还沾着血。
窗外传来老槐的咳嗽声。
他站在义庄外的槐树下,独眼里映着她,又像是映着更后面的什么:“第九碑醒了……你说,她是来接你,还是来夺你?”
苏晚照摸向腕间,那里还系着半段铃绳。
风一吹,断绳轻轻晃动,像谁在看不见的地方,扯了扯她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