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天医监埋了百年的尸源导管突然震颤,管壁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渗出暗红的液体,腥臭扑鼻,像腐烂的根须在苏醒。
东街王寡妇家的亡者牌位落地,木屑飞溅;西市棺材铺的老棺里,一只青灰尸手缓缓抬起,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朱砂,指甲刮过棺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声。
裴玄烬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地面龟裂的纹路,喉结动了动:凡人锅底,怎破我万年灵枢?话音未落,地底传来一声脆响——是沈砚的铁锅碎了。
那口煮过药的破锅,终究没撑过最后一击,碎片飞溅时,沈砚的意识链接像断了线的风筝,地栽进逆生舱。
地宫深处,九面童子突然九口齐哭。
九张拼凑的脸上,墨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每滴墨血落地,都在青石板上烧出个焦黑的洞,滋滋作响,腾起一缕缕刺鼻的青烟。
冷知谏从阴影里闪出来,手里攥着枚锈钉——那是她连夜从《天医诞生录》上刮下来的,刻着历代代行者名字的残铁,边缘锋利,割得她掌心渗血。
睡吧。她轻声说,手腕一抖,锈钉破空而出,地钉进九面童子眉心,那声音清脆,像钟磬轻击。
哭声戛然而止。
九张脸同时静止,其中一张,竟是年轻的苏晚照。
那是她穿月白医袍的模样,发间还别着半朵未开的茉莉——是她穿越前最后一日的模样。
花瓣柔软,香气若有若无,像一场回不去的梦。
......我想回家。九面童子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在地宫中激起层层回音。
冷知谏跪坐在地,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一声,像雨滴落在枯叶上。
她伸手去碰那张小脸,指尖在半空顿住:你们不是记录仪......你们是被吃掉的孩子,被天医监,被无界医盟,被所有说为了更伟大的真相的人......吃掉的孩子。
地宫石门被撞开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的蝙蝠,翅膀扑棱声在穹顶回荡,像无数黑布撕裂。
苏晚照扶着门框站着,医徽在胸口灼烫如沸,金红纹路顺着脖颈爬上脸颊,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奔流。
她望着九面童子,伸出手,指尖离那张小脸不过三寸,却又停住了。
姐姐,签协议吧。九面童子突然抬头,九口齐声,声音叠加成诡异的合唱,签了就不痛了,没有记忆崩解,没有身体腐烂,没有......
够了。苏晚照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青铜上,嗡嗡作响,震得她自己耳膜生疼。
她低头看向心口的医徽,那枚曾被她当作系统核心的印记,此刻正剧烈搏动,仿佛在抗拒某种从高维传来的指令。
地宫最深处传来钟声。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百六十声——裴玄烬启动了万界尸源共振阵。
三百六十具凶案尸体同时睁眼,眼眶里浮起的星图徽记,与苏晚照心口的医徽遥相呼应。
疼才活着。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九面童子脸上那朵茉莉,花瓣触感真实,却在她指下迅速枯萎,化为灰烬飘散。
我不签。
话音未落,地宫穹顶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血红色的雾气从裂缝里涌进来,在半空凝成锁链,链条拖动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像钝刀刮骨。
九面童子被锁链缠住四肢,缓缓升向地宫最深处的血池。
苏晚照望着那抹被血雾裹住的身影,心口的医徽突然烫得她踉跄一步——她听见血池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裴玄烬低哑的笑声:第七号代行者,欢迎来到共振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