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匿名信息,暗示你父亲纪旌与我父亲的死有关。还有一段处理过的音频,里面有‘对付钱裴’和‘封口’的字眼。迟茜告诉我,她偷听到严殷城和人谈话,也提到了‘意外’、‘纪家’和一个戴红色蝎子手表的人。我让邵唯衍去查我父亲当年失踪的钟助理,发现他账户有巨款,最后流向与纪氏海外基金会有关。他三年前在国外被灭口。”
她一口气说完,语速很快,没有任何修饰,只有赤裸裸的、血淋淋的指控。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既刺向纪煜,也刺向她自己。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纪煜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像是被困的野兽。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被巨大荒谬感冲击后的虚无:“所以……你就信了?凭着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就认定我爸是杀你父亲的凶手?甚至不愿意……来问我一句?钱昕昕……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心灰意冷。
钱昕昕的眼泪流得更凶,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不能心软,不能退缩。
“我问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我问你你会怎么说?告诉你我怀疑你爸杀了我爸?让你在我和你父亲之间做选择吗?!纪煜!那是杀父之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问?!我能怎么信?!”
她终于将压抑在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绝望吼了出来。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长久,更可怕。
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只剩下两人通过电波传递的、沉重而痛苦的呼吸声。
钱昕昕能想象到纪煜此刻的表情,那双总是盛满光芒的眼睛,此刻恐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和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纪煜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邵唯衍查到的资金流向,我已经知道了。那个海外基金会,确实是我父亲早年设立的,用于处理一些不太方便见光的海外投资和‘人情往来’。钟助理账户的钱,最终是流向了那里,但经手操作的人,不是我父亲,而是基金会当时的一个项目经理,那个人……是严程安插进来的。”
严程?严殷城的父亲?!
纪煜的声音继续传来,冰冷而清晰,像是在做一份枯燥的报告:“至于你说的那段音频,我找到了原始未处理的版本。里面的对话,发生在纪澜挪用港口项目巨资填补严氏窟窿之后。我爸骂他‘对付钱裴留下的基业不择手段’,‘差点毁了纪家’,警告他‘过去帮严程做的脏事’(指早期一些不正当竞争)烂在肚子里。‘封口’,是指让他闭嘴,别把挪用公款和以前那些破事扯出来牵连纪家。录音被恶意剪辑篡改过了。”
钱昕昕的大脑嗡嗡作响,几乎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反转!
“那……那块红色蝎子手表呢?”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
“那块表,”纪煜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确实是严程的。他和我爸早年是同学,关系莫逆,甚至一起创业过。那块表是严家祖传的,后来严家遇到一次大危机,严程把它抵押给了我爸换资金周转。再后来……两人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关系恶化。我爸一度想还给他,但严程那时已经中风昏迷,事情就搁置了。那块表,很多年前就锁在纪家老宅的保险柜里,从未见光。我不知道迟茜是在哪里‘看到’的,或者,是谁让她‘看到’的。”
他顿了顿,最后说道,声音沉重而疲惫:“至于钟助理……他的死,我会继续查。但目前的所有证据都表明,他的失踪和死亡,更可能和严家有关,而不是纪家。”
真相,以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血淋淋地摊开在了钱昕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