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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 x 原神|芙宁娜】观众永不缺席(2 / 2)

但派蒙的举动,再次吸引了芙宁娜那被狂怒充斥的注意力。她冰冷的目光扫向倒在地上的派蒙,杀意再次升腾:“碍事的…小东西!”

就在芙宁娜分神的这一刹那,空已经翻滚着拉开了距离。他半跪在地,剧烈喘息,左肩和右腿的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衣裤。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手中的无锋剑依旧死死地指着芙宁娜,剑尖的金光虽然黯淡,却未曾熄灭。

“芙宁娜!”空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沫,“你疯了!”

“疯?”芙宁娜缓缓收回抓空的手,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空。她轻轻甩了甩手指,仿佛要甩掉什么脏东西,脸上露出一抹极端扭曲的笑容,混合着疯狂与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不,我亲爱的空。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永恒。”

她的目光扫过空身上渗血的伤口,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受伤的人,反而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上增添的、恰到好处的“伤痕”。

“你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轻柔,“疼痛…恐惧…挣扎…这些最激烈的情感,才是戏剧最醇厚的底色。而你的鲜血…多么美丽的点缀啊。它将让你接下来的‘观赏’时光…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芙宁娜缓缓抬起双手。这一次,不再是攻击性的水刃或水锥。泵站内部,那些常年积聚的湿气、管道缝隙渗出的冷凝水、甚至空气中弥漫的水分子,都开始疯狂地向她双掌之间汇聚!一个巨大、深邃、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幽蓝光芒的漩涡在她掌心上方急速成型!漩涡的中心,是绝对的黑暗与极致的低温!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目标并非空的身体,而是他周围的空间!空气被疯狂抽离,光线被扭曲吞噬,形成一个无形的、巨大的囚笼!

“来吧…我的观众…”芙宁娜的声音如同深渊的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该…入座了!”

那幽蓝漩涡产生的恐怖吸力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空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的、粘稠的液态琥珀包裹,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沉重无比,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他试图再次凝聚风元素,但体内奔流的力量如同陷入了泥沼,被那无处不在的、冰寒刺骨的水元素力场死死压制。

“空——!”派蒙尖叫着想要冲过来,却被一股凭空卷起的冰冷水流狠狠推开,撞在生锈的管道上,痛得蜷缩起来。

芙宁娜的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一步步向前逼近。她双掌间的幽蓝漩涡缓缓旋转,如同通往深渊的入口。每一步落下,空感觉到的压力就沉重一分。

不能坐以待毙!空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量,不顾一切地灌注到手中的无锋剑!剑身嗡鸣,黯淡的金光骤然变得刺目!

“喝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芙宁娜的方向,猛地挥出一道倾尽所有的风元素斩击!金色的风刃撕裂了粘稠的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斩向那幽蓝的漩涡!

芙宁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冰冷的嘲讽。她不闪不避,只是将双掌间的漩涡微微向前一送!

嗡——!

风刃斩入漩涡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狂暴的风元素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幽蓝的漩涡无声无息地吞噬、分解、湮灭!漩涡的光芒甚至因此更盛了一分!

巨大的反噬力量顺着剑身传来!空如遭重锤猛击,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根粗壮的铸铁管道上!骨头仿佛都要碎裂开来,无锋剑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远处的地面。

剧痛和力量的彻底抽离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只看到芙宁娜那华丽的身影,在幽蓝光芒的映衬下,如同索命的死神,一步步向他靠近。

“挣扎…是徒劳的,空。”芙宁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你的角色,早已注定。接受它…或者,在无谓的痛苦中…接受它。”

冰冷的指尖带着强大的水元素禁锢之力,点向空的眉心。那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彻底封死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可能。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

……

冰冷。

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压力无情地摁回深渊。空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拱形的、由深蓝色不知名晶石构成的穹顶。穹顶表面并非光滑,而是雕刻着无数繁复到令人眼花的、螺旋上升的纹路。那些纹路散发出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幽蓝光芒,是这方空间唯一的光源,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非现实的、静谧而诡异的蓝色调中。

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带着浓重的、属于深海的海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千万年的古老气息。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冷的、同样由深蓝晶石构筑的平台上。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和右腿的伤口,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试图活动手脚,却发现手腕和脚踝被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深蓝色镣铐紧紧锁住。镣铐上铭刻着细密的水元素符文,散发出强大的禁锢之力,将他体内残存的风元素彻底压制,一丝力量也调动不起来。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完全封闭的球形空间。他所在的晶石平台位于球体的中心最低处。四周的深蓝色晶壁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幽蓝的纹路和他自己狼狈的身影。

空间异常空旷,除了中央的平台和他,空无一物。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派蒙……”空的心猛地一沉,嘶哑地呼唤,声音在空旷中显得微弱而绝望。没有回应。只有那冰冷晶壁反射回来的、他自己的回声。

“派蒙——!!”他提高了音量,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慌。依旧只有一片死寂。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派蒙在哪里?芙宁娜把她怎么样了?那个疯狂的、病态的女人……

嗒…嗒…嗒…

清脆的、带着某种冰冷韵律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响起,由远及近,如同敲打在心脏上的鼓点。

空猛地循声望去!

在他正前方的晶壁,无声无息地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紧接着,那片光滑如镜的深蓝晶壁,竟然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变得透明!一个身影,如同从水中浮出般,缓缓穿透了晶壁,走了进来。

芙宁娜·德·枫丹。

她换了一身装束。不再是之前华丽的礼服,而是一件样式极其简约、线条流畅的深蓝色长裙。裙摆如同流动的深海,随着她的步伐无声地流淌。她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素净得近乎透明,却更衬得那双异色的瞳孔如同寒潭深处的宝石,闪烁着冰冷而专注的光芒。

她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清水和一小碟看起来像是枫丹特产的精致糕点。她的步伐优雅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位在剧院后台休息的贵宾。

然而,这温和的表象,在空看来,却比之前她显露的疯狂杀意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醒了,我的观众。”芙宁娜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如同最体贴的情人,“感觉还好吗?这里的水元素很充沛,对你的伤口恢复很有帮助。”她走到平台边缘,将托盘轻轻放在晶石地面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空死死地盯着她,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愤怒和无法消解的冰冷:“派蒙在哪里?!”

芙宁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脸上那温和的笑意丝毫未变,眼神却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暖意。“那个吵闹的小家伙?”她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她很安全。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她的存在,会干扰到你的‘观赏’体验。作为最尊贵的观众,你需要绝对的…专注。”

“放了她!”空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手腕脚踝上的镣铐立刻发出冰冷的摩擦声和幽蓝的光芒,强大的禁锢之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喘息,“芙宁娜!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芙宁娜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却如同精心描绘的面具,美丽而空洞。“我说过了呀,空。”她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禁锢在平台上的空,异色的瞳孔中,病态的专注和狂热如同岩浆般再次翻涌起来,几乎要灼穿那层温和的伪装。

“我为你…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永恒的演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兴奋感,“在这个只属于你我的剧场里。没有杂音,没有干扰,只有…最纯粹的表演。”她张开双臂,动作带着一种夸张的戏剧性,仿佛在拥抱整个幽蓝的球形空间。

“看啊!”芙宁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激情,“这完美的穹顶!这流动的幕墙!这…专为你打造的永恒座席!”她的目光炽热地扫过四周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晶壁,“多么完美的舞台!它将见证芙宁娜·德·枫丹最伟大的作品!一场永不落幕的戏剧!而你……”

她的视线猛地重新聚焦在空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带着令人窒息的占有欲,“你将是我唯一的观众!永恒地…注视着我!”

“疯子!”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感而微微颤抖。

“疯子?”芙宁娜像是听到了最高的赞美,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也许吧。但为了艺术,为了永恒…疯狂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如同吞噬一切的漩涡。

“你知道吗,空?”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陷入遥远回忆的飘渺感,“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我第一次踏上舞台之前…我也曾有过一位…唯一的观众。”

空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芙宁娜没有看他,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幽蓝的晶壁,投向了某个极其遥远、极其深邃的所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虔诚的、混合着孺慕、敬畏与深深恐惧的复杂表情。

“她总是…坐在最暗的角落。”芙宁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穿着古老的长袍,像水凝聚成的影子…她的目光…像最深的海沟,平静,却又仿佛能看穿灵魂的一切褶皱…”

“她看着我练习每一个步伐,每一个转身,每一个眼神…”芙宁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无论我跳得多么笨拙,唱得多么走调…她从不说话,从不鼓掌,只是…那样安静地…注视着。用那双…能冻结时间的眼睛…”

“那目光…让我害怕…”芙宁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助,“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放在玻璃罩里、供人审视的…拙劣的玩偶…”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但…那目光…也是支撑我站在聚光灯下唯一的支柱!”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因为我知道!无论台下有多少喧嚣,有多少欢呼或倒彩…在黑暗的角落,总有一双眼睛!只看着我!只属于我!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永恒!”

芙宁娜猛地转过头,异色的双瞳死死地盯住空,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光,仿佛要将他也一同点燃!“现在!轮到你了!空!你将取代她的位置!成为我的永恒观众!注视着我!只注视着我!直到时间的尽头!”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魔咒,在这幽蓝的囚笼中回荡。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终于明白了芙宁娜这病态执念的根源。那并非简单的占有欲,而是源于一种扭曲的、对被永恒注视的极致渴求!一种由恐惧与依赖共同铸就的、深入骨髓的毒瘾!

而那个最初的“观众”……

“厄歌莉娅…”空嘶哑地说出了那个如同禁忌般的名字。枫丹初代水神。传说中早已逝去的存在。

听到这个名字,芙宁娜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如同打碎的瓷器般崩裂开来,露出底下最深沉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她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

“住口!不准你…亵渎她的名讳!”芙宁娜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暴怒。她双手猛地抬起,掌心瞬间凝聚起狂暴的、高度压缩的水元素能量球!幽蓝的光芒照亮了她因极度情绪波动而扭曲的脸庞!

“看啊!”芙宁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近乎献祭般的狂热!她将凝聚着恐怖能量的双手猛地指向球形空间的穹顶!

随着她的话语和动作,穹顶中央,那些原本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纹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的强烈光芒!光芒汇聚、扭曲,在穹顶的最高处,缓缓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古老威严气息的虚影!

那是一位身披华美而古老水纹长袍的女性。她悬浮于穹顶之下,身形半透明,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长发如同流动的深海水流,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清晰无比——那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幽蓝眼眸。

初代水神,厄歌莉娅。

她的虚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那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眸,如同穿透了时空,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漠然的审视感,无声地、精准地……俯视着下方平台上被禁锢的空!

那目光,沉重得如同整个深海压在胸口!带着一种洞穿灵魂、冻结时间的恐怖力量!空瞬间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所有的挣扎、愤怒、恐惧,都在那漠然的注视下变得苍白可笑,无所遁形!

“看啊!厄歌莉娅大人!”芙宁娜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病态的虔诚和献宝般的狂热,她仰望着那巨大的虚影,异色的瞳孔中闪烁着近乎泪光的光芒,“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为您…不!是为我们!为这场永恒的戏剧!选中的…新的观众!”

芙宁娜猛地低下头,目光再次锁定空,那眼神混合着极致的疯狂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

“看啊,空!”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又如同毒蛇的嘶鸣,“这就是…永恒的目光!这就是…你将要扮演的角色!和我一起…沐浴在这…永恒之中吧!”

穹顶之下,厄歌莉娅那巨大而冰冷的虚影,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无声地俯视着下方渺小的囚徒。芙宁娜站在平台边缘,脸上是扭曲的狂热与满足。

而被禁锢在冰冷晶石平台上的空,在那双重目光的注视下——一道是来自远古神只的、漠然的永恒凝视,一道是来自眼前疯子病态的、灼热的占有——只觉得灵魂都被冻结,又被投入烈焰之中反复炙烤。

永恒的观众?在这片幽蓝的死寂里,等待着被一场永不落幕的疯狂戏剧反复折磨?

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但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股更原始、更狂暴的力量——不甘被囚禁、不甘被抹杀自我的愤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冰冷的海床下剧烈地翻腾、积蓄!金色的瞳孔深处,那被绝望暂时压制的火焰,正顽强地、一点一点地重新点燃!

穹顶之下,时间失去了流淌的意义。只有厄歌莉娅那巨大、冰冷、非人的目光,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永恒地悬在头顶,穿透血肉,冻结骨髓。

空躺在冰冷的晶石平台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身上凝固的伤口,那疼痛是唯一提醒他尚未完全沉沦的锚点。芙宁娜离开了,只留下那句“沐浴在这永恒之中”的诅咒在死寂中无声回荡。

腕上和脚踝的深蓝镣铐冰冷坚硬,其上流动的符文幽光如同活物,丝丝缕缕地渗入皮肤,缠绕着体内残存的风元素力,将它们死死锁在躯壳深处。空尝试凝聚一丝力量,回应他的只有骨骼深处传来的、被无形锁链勒紧般的钝痛,以及镣铐符文更刺眼的一闪。

他闭上眼,牙关紧咬,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派蒙…那个小小的、吵闹的身影,此刻在哪里?芙宁娜那句“安静的地方”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仅存的理智。恐惧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溺毙。

“你听到了吗?”

芙宁娜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刺破死寂,带着一种甜腻到令人反胃的温柔。空猛地睁开眼。她正站在平台边缘,无声无息,如同从幽蓝晶壁中渗出的水之精魅。那身深蓝的长裙在微弱光线下流淌着深海般的光泽。她微微俯身,异色的双瞳紧盯着他,里面燃烧着一种专注到近乎贪婪的光。

“水流的声音…”芙宁娜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分享一个惊世的秘密,带着孩童般的兴奋,“在这晶壁之外…是歌剧院地基深处最古老的水脉…枫丹所有眼泪和欢笑的源头…你听…它们在为你歌唱…”

空强迫自己沉默,金色的瞳孔里只有冰冷的抗拒。歌唱?他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在耳中奔流的嗡鸣。

芙宁娜毫不在意他的沉默。她直起身,双臂优雅地舒展开,仿佛要拥抱这幽蓝的囚笼。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这将是我们的序章!芙宁娜·德·枫丹的…重生之章!”尾音在球形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声。

她开始了。

没有伴奏,没有灯光变幻,只有穹顶那永恒不变的幽蓝纹路作为背景。芙宁娜赤着双足,踩在冰冷光滑的晶石地面上,如同踏着无形的旋律。她的动作起初是缓慢的、试探性的旋转,裙摆划开深蓝的涟漪。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勾勒着无形的曲线,手腕翻转,姿态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与精准。

“看啊,”她低语,声音如同水波荡漾,目光紧紧攫住平台上的空,“这舒展…是初春融化的第一缕溪流…奔向大海的渴望…”她的身体随着话语延展,修长的脖颈扬起一个脆弱又决绝的弧度。

节奏在不知不觉中加快。旋转变得迅疾,足尖点地,身形如被激流裹挟的落叶般回旋、飘荡。裙裾飞扬,带起幽暗的光影。她的表情随着动作变化——时而蹙眉,带着深重的悲恸;时而展颜,笑容却空洞得如同画上去的面具。

“这疾舞…是暴风雨中的海燕!”芙宁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喘息,却更显狂热,“在雷霆与巨浪的缝隙里…寻找方向!”一个高难度的腾跃,身体在空中绷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落地时却又轻如鸿羽。

空被迫看着。他的视线无法逃离。芙宁娜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跳跃、每一次指尖的颤抖,都精准地落在他视野的中心。

那舞姿无疑是大师级的,每一个动作都浸透着千锤百炼的美感,足以让任何真正的观众屏息凝神。但在这里,在这片只有漠然神影和冰冷囚徒的死寂之地,这美被扭曲了,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献祭般的疯狂。

汗水浸湿了芙宁娜鬓边的碎发,几缕粘在她光洁的额角。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起伏,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但她的眼睛,那双异色的瞳孔,却亮得骇人,死死锁住空,仿佛要从他眼中榨取出她渴望的、唯一的反馈。

“看到了吗?空!”她在一个疾速的旋转后猛然顿住,单足立地,身体前倾,如同濒死的天鹅将颈项伸向唯一的救赎,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这挣扎!这渴望!这…在毁灭边缘盛放的美!这才是真正的戏剧!这才是…永恒的开端!”她的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在空身上烙下印记,“为我喝彩!用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看到了!”

回应她的,只有空更加冰冷的沉默,和他眼底那片死寂的、拒绝被打动的荒漠。他甚至微微偏开了头,视线落在旁边一片毫无特征的幽蓝晶壁上,用最彻底的漠然,将她的狂热表演彻底否定。

芙宁娜脸上的狂热如同遭遇极寒,瞬间凝固、碎裂。那精心维持的表演者姿态像被打碎的玻璃,哗啦啦散落一地。她保持着那个优雅而脆弱的定格,身体却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红晕迅速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血的惨白。呼吸声变得粗重而混乱,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为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濒死者的呓语,破碎不堪,“为什么不看…为什么不…”

那颤抖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疯狂冲撞。她猛地收回前倾的身体,踉跄着后退一步,双手神经质地抱住自己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脸,只有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齿缝间溢出。

“厄歌莉娅大人…”她猛地抬起头,望向穹顶那巨大冰冷的虚影,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孩童般的委屈和控诉,“您也看到了吗?他…他拒绝看!他拒绝…理解这美!这永恒!”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在她苍白的脸上肆意流淌,混合着汗水,显得无比狼狈。

穹顶之下,厄歌莉娅的虚影依旧漠然悬浮。那双幽蓝的眼眸如同万载寒冰,平静地倒映着下方渺小囚徒的挣扎和芙宁娜崩溃的泪水,没有丝毫波动。

芙宁娜的目光在厄歌莉娅的虚影和空之间疯狂地来回游移,仿佛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支撑。她猛地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动作粗鲁得刮红了皮肤。再抬起头时,那双异色的瞳孔里,脆弱和委屈被一种更深的、混合着狂怒和执拗的黑暗彻底吞噬。

“不…不!”她摇着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你不懂!空!你还不懂!”她一步步向平台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你需要时间…需要更纯粹的…环境!来清除那些…蒙蔽你双眼的杂质!”

她的目光扫过禁锢着空的冰冷镣铐和简陋平台,眼中燃烧起一种新的、近乎偏执的决心。“这里…还不够完美!配不上你…配不上这场永恒的戏剧!”

芙宁娜猛地转身,面向那片如同水面般荡漾的晶壁。她伸出双手,掌心向前,异色双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的幽蓝光芒!

“显现!”她厉声喝道,声音在球形空间里激起震荡的回响。

嗡——

整个球形空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环绕四周的深蓝晶壁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掀起剧烈的、肉眼可见的涟漪!涟漪的中心,正对着平台的前方,晶壁剧烈地波动、扭曲、拉伸……伴随着低沉而宏大的水流轰鸣声,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轮廓,正从幽蓝的“水”墙之中,缓缓升起!

水流如同退潮般向四周剥落、凝固、塑形。

首先显现的,是巨大而光滑的基座,如同深海中升起的祭坛。接着是支撑的、雕刻着螺旋上升水纹的粗壮支柱。水流继续向上汇聚、凝结……一个巨大、透明、散发着幽幽寒意的长方体轮廓逐渐清晰。它的四壁和顶盖光滑如最纯净的水晶,内部中空,其大小……恰好能容纳一个人平躺其中。

——那是一具巨大的、由幽蓝水晶凝聚而成的……棺椁。

水流凝固的轰鸣声渐渐平息。水晶棺椁静静地矗立在平台前方,散发着冰冷、非生命的光泽。棺盖尚未闭合,敞开的棺口如同深渊巨口,等待着它的祭品。

芙宁娜的脸上,泪痕犹在,但此刻却绽放出一种近乎圣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笑容。她痴迷地凝视着那具刚刚诞生的水晶棺,伸出手,指尖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抚过冰冷光滑的棺壁。

“看啊…空…”她转过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脸上是混合着泪痕与狂热的奇异光彩,“这才是为你准备的…永恒的座席!最纯净的水晶…隔绝一切尘嚣…只留下…你和我的戏剧…”

她的目光扫过水晶棺内部那空荡而冰冷的空间,又落回空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在这里…你的目光…将只属于我…像厄歌莉娅大人当年注视我那样…永恒…纯粹…”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空的心脏,比镣铐更刺骨。他看着那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水晶棺,看着芙宁娜眼中那令人作呕的“温柔”和狂热,终于彻底明白了“永恒观众”的含义——不是欣赏,而是成为祭品,成为一具被永恒禁锢在水晶棺中、只能“注视”她的活标本!

“不…”干涩的拒绝从他喉咙里挤出。

芙宁娜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她不再言语,只是优雅地抬起手,指尖萦绕起幽蓝的光芒。

咔嚓…咔嚓…

禁锢着空手腕脚踝的深蓝镣铐,符文光芒骤然亮起,随即发出一连串清脆的解扣声!沉重的束缚骤然消失!

然而,自由并未降临。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水流力量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空的身体!这股力量冰冷而粘稠,带着绝对的掌控,将他从冰冷的晶石平台上强行托起!

“呃!”空闷哼一声,全身的伤口被这粗暴的牵引撕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徒劳地挣扎,但失去元素力的身躯,在这纯粹的水元素禁锢面前,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他被那股力量托举着,悬在半空,如同献祭的羔羊,缓缓移向那敞开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水晶棺椁。棺椁内部光滑冰冷,倒映着穹顶幽蓝的纹路和他自己惊骇欲绝的脸庞。

距离在缩短。棺口冰冷的寒气已经扑面而来,带着深海坟墓的气息。

“进去吧…我的观众…”芙宁娜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响起,如同情人最后的低语,“这是…你的永恒归宿…”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被完全送入那水晶牢笼的刹那——

“芙宁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如同撕裂布帛,猛地刺破这诡异的寂静!

一道微小的、闪烁着微弱星光的白色身影,如同失控的彗星,从芙宁娜身后那片如同水面般波动的晶壁中猛地撞了进来!是派蒙!她小小的脸上布满泪痕和前所未有的愤怒,小小的拳头紧握着,不顾一切地朝着芙宁娜的后背冲撞过去!

“放开空!你这个疯子!怪物!”派蒙哭喊着,声音尖锐得刺耳。

芙宁娜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显然没有料到派蒙能突破她设下的禁锢。她脸上的狂热瞬间被冰冷的错愕和被打断的暴怒取代。她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只是下意识地一挥手,一股强大的水流屏障瞬间在她身后凝聚!

砰!

派蒙那微弱的冲击力狠狠撞在水流屏障上!屏障剧烈地荡漾了一下,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水面,但并未破碎。巨大的反冲力将派蒙狠狠弹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摔飞出去!

“派蒙——!”空的嘶吼带着绝望的血腥味。

派蒙小小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远处坚硬的晶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闷响。她像一片破败的羽毛,沿着光滑的晶壁缓缓滑落,瘫软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有她微弱的、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地传来,证明她还活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绝望的营救,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看着派蒙小小的、一动不动的身影,看着芙宁娜缓缓转过来的、布满冰寒杀意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坝。

一切都结束了。他的旅程,寻找妹妹的希望,连同派蒙微弱的气息……都将被彻底埋葬在这片幽蓝的水晶坟墓里,成为芙宁娜那场疯狂“永恒戏剧”的陪葬品。

不。

不能被埋葬。不能被禁锢。不能被当成一个永恒的“观众”!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瞬间压倒了恐惧和剧痛。他的舌尖,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电般探入衣领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小夹层!

那里,藏着一枚米粒大小、用特殊蜡丸密封的深紫色结晶——来自纳塔火山深处,由最致命的火毒与雷暴核心凝结而成的“烬灭之种”,是他在最险恶的旅途中准备的最后手段。蜡丸在齿间碎裂,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硫磺焦糊与雷霆暴虐气息的苦涩瞬间在口中炸开!

他甚至没有咀嚼,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喉结猛地滚动!

灼热!如同吞下了一团熔岩!一股毁灭性的、焚烧一切的剧痛瞬间从喉咙炸开,顺着食道凶猛地向下蔓延!五脏六腑仿佛被投入了焚化炉!与此同时,麻痹!

如同被最狂暴的雷霆击中!四肢百骸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那焚身噬骨的灼痛在疯狂肆虐!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紫红光芒吞噬,耳边只剩下血液沸腾和自己濒死心跳的轰鸣!

“呃…嗬…”一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嘶鸣从他扭曲的嘴角溢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前弓起,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鲜血混合着紫黑色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泡沫,无法抑制地从他口鼻中疯狂涌出!

他成功了。

芙宁娜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如同被打碎的冰雕。她看着空身体那违背常理的剧烈抽搐,看着那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紫黑色秽物,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不——!!!”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叫从芙宁娜喉咙里迸发出来,撕心裂肺,带着一种世界崩塌般的绝望和暴怒!什么优雅,什么戏剧,什么永恒,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她如同被激怒的母兽,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深蓝水光,瞬间扑到了剧烈抽搐的空面前!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她嘶吼着,双手不顾一切地抓住空剧烈痉挛的肩膀,十指几乎要抠进他的骨头里!异色的双瞳被极致的惊恐和毁灭性的狂怒彻底占据,里面翻涌的血色几乎要滴落下来!“吐出来!给我吐出来!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退场!我不允许——!”

她发疯般地摇晃着空的身体,试图阻止那毒性的蔓延。但一切都是徒劳。空的抽搐越来越微弱,涌出的鲜血和毒沫却越来越多,在冰冷的水晶棺椁边缘和芙宁娜华丽的深蓝裙摆上,晕开大片大片刺目而污秽的图案。

他金色的瞳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生命的光泽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那目光最后似乎挣扎着聚焦了一下,不是看向芙宁娜,而是越过她的肩膀,投向穹顶之下那巨大冰冷的厄歌莉娅幻影,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嘲讽,随即彻底失去了神采。

芙宁娜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她所有的嘶吼和摇晃都停滞了。她呆呆地看着空那双失去焦距的金色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掌中的“藏品”正在变成一件彻底破碎的、无法挽回的残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幽蓝的球形空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穹顶的纹路如同垂死的脉搏般微弱明灭。厄歌莉娅的幻影依旧悬浮,那双冰冷的眼眸平静地倒映着下方的一切:疯狂、绝望、毁灭。

芙宁娜脸上的狂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空白。她缓缓地、缓缓地松开抓着空肩膀的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某种更深的、更黑暗的东西在内部崩塌、重组。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起初很轻,如同水面的涟漪,随即无声地扩大。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胆寒。那笑容扭曲了她美丽的脸庞,混合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疯狂和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温柔。

她俯下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伸出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拭去空嘴角那混合着鲜血和毒沫的污秽。她的指尖在空冰冷的、逐渐失去温度的脸颊上流连,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眷恋。

“真是…调皮啊…我亲爱的观众…”芙宁娜的声音终于响起,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进这片凝固的死寂里。

她抬起头,异色的双瞳不再看空,而是越过他濒死的躯体,直直地望向穹顶之下那巨大的、冰冷的厄歌莉娅幻影。那目光里没有了孺慕,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平等的、扭曲的虔诚。

“您看到了吗?厄歌莉娅大人…”芙宁娜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献祭般的满足感,“这就是…我们选中的观众…多么…决绝的灵魂…”她的唇角勾起一个病态而完美的弧度。

“他以为…死亡…就是退场?”

芙宁娜低下头,再次凝视着怀中气息几近断绝的金发旅者,冰冷的手指滑过他紧闭的眼睑,仿佛要强行合上那拒绝注视她的眼帘。

“多么…天真的想法…”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深渊最底层的回响,带着一种掌控了终极秘密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温柔:

“死亡…无法让你退场,亲爱的观众…”

芙宁娜的手掌轻轻覆盖在空冰冷的心口位置,掌心之下,幽蓝的光芒如同复苏的鬼火,开始无声地、却无比坚定地凝聚、渗透。

“在这座永恒的剧场里…”

“…连死亡本身…都只是…下一幕的开场。”

幽蓝的光,自她掌心无声流泻,如同冰冷的活水,缓缓渗入空毫无生气的胸膛。

(第一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