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是吕布!
他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眼神睥睨,扫过营门前那些略显惊慌和戒备的守军。
在他身后,是数百名精锐的并州铁骑,人如虎,马如龙,那股百战余生的悍勇之气,与营内有些萎靡的北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某家吕布,奉陛下之命,尚书郎陈宫之令,前来协助整编北军事务!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吕布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很快,屯骑校尉韩泓,一个四十多岁、面色沉稳的老将,带着几名部将迎了出来。
韩泓是北军老人,并非何进嫡系,但也在何进麾下效力多年,此刻心情复杂。
他拱手道:“原来是吕将军,末将韩泓,有失远迎。”
吕布打量了他一眼,也不下马,用戟尖指了指营内:“韩校尉,某家奉旨而来,就不多客套了。
陛下有令,北军五校即日起进行整编,汰弱留强,重振军威!
你营中现有多少兵马?员额几何?装备如何?即刻报来!某家要亲自点验!”
他语气强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就是刘辩和陈宫商议后的策略之一,利用吕布的勇猛和强势,直接介入北军,以快刀斩乱麻之势,打破原有的盘根错节,同时也能震慑那些心怀异志之徒。
韩泓眉头微皱,吕布的态度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他深知此人勇武,更知这是皇帝和那位新任尚书郎的意思,不敢违逆,只得道:“吕将军,点验兵马需要时间,且各营情况不一,是否容末将先……”
“哪来那么多废话!”吕布不耐烦地打断他,
“陛下要的是尽快掌握京畿防务!西凉董卓虎视眈眈,尔等还想拖延不成?
即刻开始!从你屯骑营开始!所有士卒,营前集合!某家倒要看看,昔日威震天下的北军,如今还剩几分战力!”
说罢,他也不管韩泓反应,直接一挥手:“并州儿郎,入营!维持秩序,协助点验!敢有怠慢、骚动者,军法从事!”
“诺!”数百并州骑兵齐声应和,声震四野,随即如同分开水流般涌入营地,迅速控制住各处要道、校场。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有序,眼神冷漠,带着一股沙场老兵的漠然和执行力。
屯骑营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在军官的呵斥和并州骑兵的“注视”下,不得不匆忙赶往校场集合。
看着高踞马上的吕布和他身后那些煞气腾腾的并州兵,许多北军士卒心中惴惴,原有的那点骄横之气,在更强的武力面前,迅速消散。
点验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员额空缺、老弱充数、装备不全等问题陆续暴露出来。
吕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时发出冷哼,吓得负责汇报的军官冷汗直流。
韩泓在一旁看着,脸上火辣辣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北军现状的羞愧,也有对吕布这般粗暴手段的不满,更有对何家时代终结的悲哀。
类似的场景,也在其他几校营地不同程度地上演着。
吕布如同一把锋利的刮骨刀,毫不留情地刮开北军腐朽的脓疮。
与此同时,陈宫派出的文吏也同步进驻各营,开始登记造册,核实人员,清点物资。
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消息传回皇宫,刘辩听着陈宫的汇报,点了点头:“奉先勇则勇矣,行事略显操切,但非常之时,用此猛药,或可见效。只是,需防其激起兵变。”
陈宫道:“陛下所虑极是。臣已命曹操加强洛阳巡防,弹压可能出现的骚乱。同时,对北军将士,亦需施以恩义。
臣建议,可拨发一批钱粮犒赏,并明确告知,整编之后,待遇从优,有功者擢升,绝无秋后算账之意,以安其心。”
“准。”刘辩果断同意,“此事先生一并办理。务必让将士们明白,朕整顿北军,是为强军卫国,非为打压何氏旧部。只要忠心为国,朕一视同仁。”
就在这紧张有序的收编过程中,何苗府上再次迎来了客人。
这次来的,是身着便服、只带了两名随从的曹操。
何苗本以为又是来催逼兵权的,脸色极其难看,勉强在偏厅接待。
然而曹操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温和,他屏退左右,对何苗拱手道:“何将军,节哀。”
何苗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曹操也不在意,自顾自坐下,叹了口气:“大将军罹难,国之不幸,亦乃将军家门之大痛。操与大将军虽偶有政见不合,然对其为国操劳,亦心存敬意。”
何苗脸色稍缓,但仍带着警惕:“曹骑都尉此来,莫非是替陛下和陈尚书来做说客的?”
曹操摇摇头,正色道:“操此来,非为公事,实为将军计,亦为何家满门计。”
“哦?”何苗挑眉。
“将军试想,”曹操压低声音,“大将军在时,权倾朝野,然终招致杀身之祸,为何?权势过盛,引人觊觎耳。
如今陛下初掌权柄,欲整饬武备,稳固社稷,此乃大势所趋。
将军若顺势而为,交出兵权,陛下念及大将军之功与将军之恭顺,必保何家富贵荣华,安享太平。若执意抗衡……”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何苗脸色变幻不定,曹操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可是……可是我大哥的基业……”何苗喃喃道,心有不甘。
“将军!”曹操语气加重,“何为基业?活着,家族延续,方是基业!昔日梁冀、窦武,权势何尝不盛?其家族下场又如何?陛下仁厚,非刻薄寡恩之主。
如今袁绍、吕布等人皆手握兵权,将军若独树一帜,岂非成为众矢之的?届时,恐祸不旋踵!”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何苗心上。
他想起兄长的惨死,想起府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想起自己手中那点岌岌可危的筹码,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抗争?他拿什么抗争?
他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良久,才沙哑着开口:“曹骑都尉……所言……在理……”
曹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并无多少怜悯,只有对时局清晰的认知。
他起身,拍了拍何苗的肩膀:“将军能想通,乃何家之福。明日便将兵册印信送至尚书郎署吧。陛下和陈尚书,会记得将军的功劳的。”
说完,曹操转身离去。他知道,何苗这道关卡,算是基本过去了。
剩下的,就是如何尽快消化、整编这支庞大的军队,将其真正掌控在皇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