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露将砂锅里还温热的鸡汤用碗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递到冯玉兰面前,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担忧地说:“妈,你饿坏了吧,快喝点汤补补身子。”
三妹四妹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只有桑晚,和心细的桑露,发现冯玉兰额角冒出的汗水和虚弱的喘息。
桑露以为是饿的。
桑晚却知道,不是。
她在进院门前,就已经听到那两只老母鸡的八卦了。
‘哎,那个大肚婆又站门口了,都站半天了。’
‘可不是,风那么大,她也不怕吹病了。’
‘肯定是担心她那几个丫头呗,真是个好娘哦。’
‘走吧,咱自己找食吃吧,最近啊,估计是没人管咱们鸡命喽。’
咯咯哒……咯咯哒……
刚刚开门她就看到她孱弱的身子用力往炕上攀爬,就怕被孩子看到担心。
冯玉兰,这个懦弱了小半辈子的女人,为了她的孩子,竟然硬撑着刚经历过生死大劫的身体,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桑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又重重地蛰了一下。
有点酸,有点胀。
她走上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桑露手里接过碗,舀起一勺金黄的鸡汤,吹了吹,递到冯玉兰嘴边。
“妈,喝鸡汤,身体好的快。”
她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冯玉兰看着递到嘴边的汤勺,再看大女儿沉静又带着一丝关切的眼睛,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张开嘴,将那口温热的鸡汤咽了下去。
浓郁的、带着肉香的暖流,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瞬间驱散了身体里大半的寒意。
这不仅仅是一碗鸡汤,是几个女儿从虎口里抢回来的尊严,也是她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吃到老桑家的一口食。
她一口一口地喝着,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的晚儿,她的露儿、夏儿、满儿……她们还这么小,本该是她为她们挡去风雨,没曾想却是自己给她们带来了风雨。
她要和桑大海那个狗东西离婚!
她还要带着几个女儿离开这吃人的桑家,就算是去要饭,也比留在这里,被人当成牲口磋磨强。
眼下不是死要脸活受罪的时候,阿晚说的对,自己辛苦劳作的东西,她凭什么不能吃?
她就要吃。
冯玉兰大口喝汤,大口吃肉,她要尽快把身体养好,给孩子们重新建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她抬起头,用袖子擦干眼泪,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对着桑晚和三个围在身边的女儿们,开口赞叹道:
“这鸡汤,可真好喝。”
“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汤。”
“妈,好喝吧!我跟你说,”三妹桑夏立刻邀功似的凑上前,“这是大姐抢……不是,端回来的,那鸡可肥了。”
“妈,你要是喜欢喝,我们明天还去。”最小的桑满也跟着说。
桑露细心地问:“妈,汤咸不咸?要不要加点水,回锅再温一下?”
看着你一言我一语,脸上重新有了神采的女儿们,冯玉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摇了摇头,眼里的光,一点点亮了起来。
“不咸,刚刚好。”
“有你们在,什么都好。”
一连三天,桑晚四姐妹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规律。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练练拳脚,逗逗妹妹,然后掐着饭点,准时去桑家老宅报到。
她们不吵不闹,来了就坐下,有啥吃啥,埋头干饭。
吃完,抹嘴就走,绝不多留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