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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周日的沉淀与周二的回响(1 / 2)

周日醒得比周六更晚些。没有收废品的吆喝,没有剁馅的鼓点,只有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已经白晃晃的天光,和窗外几只懒洋洋的鸽子,“咕咕”的叫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没睡醒的哈欠。

小星星在被窝里又赖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坐起身。家里静悄悄的,能听见客厅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规律得像心跳。他侧耳听了听,厨房没有动静,爸妈可能已经吃完早饭,在做各自的事了。

他拿起床头的采访机,想了想,没有录新的,而是回放了一段——是昨天在公园录的那段混合声:孩子的笑,太极音乐,吉他,水花。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开来,瞬间把昨日下午的阳光和闲适带了回来。他闭着眼睛听,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保存,关掉。他这才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

客厅里,霍星澜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报纸,翻页时发出“哗啦”的轻响。林绵坐在沙发上,腿上摊着一件小星星的校服外套,正低头缝一个快脱落的扣子。针线穿过布料,发出极细微的“嗤嗤”声,偶尔线轴在茶几上滚一下,“咕噜”一声。

“醒啦?”林绵头也不抬,“锅里给你温着粥,还有包子,自己拿。”

“嗯。”小星星应着,走进厨房。电饭煲的保温灯亮着,打开盖子,米粥的香气混着热气“噗”地涌出来。包子在蒸格里,白白胖胖的,是昨天包多了冻起来,今早现蒸的。

他盛了碗粥,拿了个包子,坐到餐桌旁慢慢吃。粥熬得稠稠的,米粒几乎化开,喝起来顺滑;包子是白菜猪肉馅的,虽然隔夜再蒸,不如现包现煮的鲜灵,但面皮发得挺好,松软有嚼劲。

“今天什么安排?”霍星澜从报纸后抬起头问。

“写作业,再看看分享会的稿子。”小星星咬着包子,“下午可能和小雨他们通个气,看看各自准备得怎么样了。”

“别老盯着电脑手机,”林绵咬断线头,把缝好的扣子拽了拽,“写作业累了就起来活动活动,看看窗外。”

“知道。”

早餐后,小星星真的没立刻回房间。他帮着妈妈把晾干的衣服收进来。衣服在阳光下晒得蓬松柔软,抖开时带着阳光的味道和“哗啦”的响声。折叠时,棉质T恤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牛仔裤的布料硬挺些,折起来有“咔咔”的质感。这些声音很家常,但仔细听,能听出不同面料的性格。

收完衣服,他又主动去给阳台上的几盆花浇水。茉莉花已经打了小小的花苞,绿莹莹的;薄荷长得疯,掐一片叶子揉一揉,清凉的香气和手指上沾的汁液一样鲜明;还有一盆芦荟,厚实的叶片边缘有小刺,浇水时水珠滚过叶面,亮晶晶的。

浇花的水流声“淅淅沥沥”,和周六爸爸浇花时一模一样。小星星忽然想,是不是每个家庭都有自己浇花的声音节奏?快慢,轻重,水壶离花盆的高度不同,声音都会不一样。这也算是家庭的“声音指纹”之一吧。

做完这些,他才回到书桌前。周日的作业不算多,数学几张卷子,语文一篇周记,英语背些单词。他决定先写周记——正好可以把这两天的见闻和感想整理一下。

题目自拟。他想了想,写下了:《听见周末》。

“周末的声音,和工作日是不同的。工作日的早晨是闹钟尖锐的‘嘀嘀’声,是匆忙的洗漱声,是电动车启动的‘嗡嗡’声;周末的早晨,是自然醒的静谧,是厨房里不慌不忙的动静,是窗外鸽子慵懒的‘咕咕’声。

“周六,我听见了生活的鼓点——妈妈剁馅的‘笃笃’声,像在敲打幸福的节拍;爸爸描述韭菜声音颜色时,我看见了一片翠绿的田野;和小伙伴们视频讨论,键盘的敲击声和我们的说话声交织,像在编织一张未来的网。

“下午的公园,是一场声音的盛宴。孩子的笑声没有杂质,像透明的玻璃珠滚过地板;老人的太极音乐是时间的河流,缓慢而深沉;年轻人的吉他声是青春的翅膀,带着梦想的温度;池塘的水花声是童年的缩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文具店阿姨说起女儿弹琴的磁带时,眼神像被阳光突然照亮的湖水。声音可以老去,但记忆不会。我们的‘回声计划’,也许就是给这些可能消失的声音,建一个避难所。

“周日是沉淀。收衣服的‘哗啦’声,叠衣服的‘沙沙’声,浇花的‘淅沥’声,还有妈妈缝扣子时针线的‘嗤嗤’声……这些声音很轻,很细,像生活的背景音乐,不张扬,但不可或缺。它们让家成为家。

“以前我以为,声音只是用来传递信息的。现在我知道,声音是记忆的容器,是情感的触手,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当你认真去听,你会发现,每一个看似平常的声音里,都住着一个故事,一段时光,一种心情。

“这个周末,我的耳朵像两扇打开的门,让许多声音走进来,住下来。它们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响起,带我回到这个春天的周末,回到阳光很好的午后,回到家人围坐的餐桌旁。

“听见周末,就是听见生活本身的声音。”

写完,他自己读了一遍,觉得挺满意。周记嘛,就是记录真实感受,不用太多修饰。

接着做数学卷子。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橡皮擦修改时的摩擦声,遇到难题时不自觉的咂嘴声……这些声音构成了学习时的独奏。偶尔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的练琴声,断断续续的《小星星》旋律(和他同名),弹错重来时那懊恼的叹气声隐约可闻。小星星笑了,想起文具店阿姨说的女儿弹琴的磁带。每个学琴的孩子,大概都有这样磕磕绊绊的时光吧。

中午饭很简单,是昨天的煎饺热了热,再加个紫菜蛋花汤。汤烧开时,蛋液淋进去,瞬间绽开黄色的蛋花,“噗”地一下,像小小的烟花。林绵撒了点葱花和香油,香气“腾”地起来了。

“对了,”吃饭时霍星澜说,“你爷爷又打电话了,说已经找出了老录音机,试着录了一段蛙鸣。但效果不好,杂音大。问我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爷爷真的录了?”小星星眼睛一亮。

“录了。说傍晚蹲在田埂上录的,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霍星澜笑,“老头挺认真。我告诉他可以用手机录,效果好点,他说手机玩不转,还是老机器顺手。”

“杂音也是声音的一部分啊,”小星星说,“田野的蛙鸣,本来就应该有风声、虫声做背景。太干净了,反而不真实。”

“这话对。”林绵点头,“就像咱们家做饭的声音,不可能只有炒菜声,肯定还有说话声、油烟机声、水龙头声混在一起,那才是真实的厨房。”

饭后,小星星在四人小群里发了条消息,问大家准备得怎么样。很快,小雨发来了几张新的设计图——展览区域的分区标识做得更细致了,每个区域都有对应的颜色和图标:“家的声音”是暖黄色的房子图标,“成长的声音”是绿色的嫩芽,“城市律动”是蓝色的声波……

小文发来了整理好的投稿分类表,详细标注了每段录音的内容、时长、投稿者想说的话,还按情感强度做了星级标注。

小宇发了一段他剪辑好的音频样本,混合了几段有代表性的投稿片段,中间用简单的过渡音效连接,听起来像一首关于生活的组曲。

看着伙伴们的成果,小星星心里暖暖的。他把自己的分享稿框架也发到群里,大家提了些小建议,调整了部分顺序,让整个讲述更流畅。

“感觉越来越像样了。”小雨发了个开心的表情。

“周二去老年活动中心,我们要带哪些声音去?”小文问。

小星星想了想:“肯定要带老人们自己的合唱。还有……我觉得可以带几段同学们的投稿,关于亲情、关于家的。老人们听孩子们记录下的‘家的声音’,可能会有共鸣。”

“好主意。”小宇回复,“我今晚把这几段单独剪出来,做个迷你合集。”

讨论完,小星星关掉电脑,觉得眼睛有点累。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周日下午的小区很安静,偶尔有遛狗的人经过,小狗的铃铛“叮当叮当”响;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踢球,呼喊声和足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传来;更远处,有收废品的三轮车慢悠悠地骑过,但今天没有吆喝,大概活儿干完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小采访机,按下录音键,录下了此刻窗外的声音:隐约的踢球声,远远的汽车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自己呼吸的轻微声音。

然后他对着采访机轻声说:“周日的午后,声音好像也累了,变得懒洋洋的。所有的声响都蒙着一层阳光的金色绒毛,软软的,暖暖的。时间在这里慢下来,声音也慢下来,像糖在温水里慢慢化开。”

保存,标注。他回到书桌前,忽然不想做作业了。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很久没翻的相册,慢慢看起来。

相册里有他小时候的照片:百天时光着屁股趴在毯子上,周岁时抓周抓了支笔,三四岁时在公园滑梯上笑出一口乳牙……看着看着,他仿佛能听见照片里的声音——百天时可能有的咿呀声,抓周时家人的哄笑声,滑梯上嗖溜下来的风声和欢叫声。

原来不止录音,照片也能储存声音,储存在看照片的人的想象里。

翻到后面,有爸妈年轻时的照片。爸爸穿着现在看来很土气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妈妈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笑得腼腆。背景是公园的假山和亭子,典型的九十年代婚纱照风格。照片是静态的,但小星星仿佛能听见快门按下的“咔嚓”声,听见摄影师说“新郎再靠近一点”的指导声,听见当时公园里可能有的鸟鸣和游人的嘈杂声。

“看什么呢?”林绵不知何时走进来,手里端着杯水。

“看你们以前的照片。”小星星指指那张婚纱照,“妈,你们拍照那天,有什么声音让你印象特别深吗?”

林绵把水杯放在桌上,凑过来看,笑了:“那天啊……印象最深的是你爸的皮鞋声。他租的皮鞋不合脚,走起路来‘哐哐’响,像戴了脚镣。拍照时要摆姿势,他一动就响,摄影师老说‘新郎别动!’,可他一紧张就更动,鞋就更响。后来我实在忍不住,笑了场,照片里这张就是笑的时候被抓拍的。”

小星星仔细看,果然,妈妈的眼睛弯弯的,嘴角上扬的弧度特别自然,不是摆拍出来的那种标准微笑。而旁边的爸爸,表情有点僵,但眼神很温柔。

“还有呢?”他问。

“还有公园里有个卖的,机器一直‘嗡嗡’响,空气里都是甜味儿。拍完照,你爸给我买了一个,粉色的,像朵云。我吃着,糖丝粘了一脸,他帮我擦,结果越擦越粘。”林绵眼里闪着光,那是回忆特有的光亮,“那天天气很好,有风吹过柳树的声音,‘沙沙’的。摄影师带的收音机在放《甜蜜蜜》,邓丽君的声音软软的,飘在空气里。”

这些声音,通过妈妈的描述,在小星星的脑海里重新响起来。他忽然明白,声音的记忆是可以传承的——妈妈记住了那天的声音,现在讲给他听,那些声音就在他的记忆里也安了家。

“真好。”他说。

“是啊,”林绵摸摸他的头,“所以你们做的这个事儿,真好。声音啊,比照片更活,更能把人带回去。”

妈妈出去后,小星星对着那张婚纱照看了很久。然后他拿出采访机,录了一段话:

“刚听妈妈讲她婚纱照那天的声音。爸爸不合脚的皮鞋声,机器的‘嗡嗡’声,风吹柳树的‘沙沙’声,《甜蜜蜜》的歌声……这些声音,在照片里是听不见的,但妈妈记得,现在我也‘听见’了。我们的项目,也许就是在做类似的事——帮人们留住那些照片留不住的声音,让未来的某一天,能重新‘听见’过去的某个时刻。声音是时间的琥珀,把某个瞬间的生命,凝固在里面。”

傍晚,霍星澜提议去散步。“坐了一天了,出去走走,看看晚霞。”

一家三口沿着河边慢慢走。这个时间,散步的人不少:有并肩慢走的老夫妻,低声说着话;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父母,车里宝宝咿咿呀呀;有跑步的人,脚步声“啪嗒啪嗒”有节奏地掠过;还有遛狗的人,狗狗兴奋的喘息声和项圈的“叮当”声混在一起。

河水静静流淌,几乎听不见声音,但仔细听,能捕捉到极细微的“潺潺”声,像大地轻轻的叹息。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粉紫、淡金,颜色温柔地渐变。远处的大桥上车来车往,车灯已经亮起,连成一条流动的光带,但距离远,声音传过来只剩下低沉的嗡嗡,像遥远的蜂群。

“真好看。”林绵停下脚步,看着晚霞。

“也好听。”小星星说。他听见晚风拂过芦苇的“簌簌”声,听见归鸟的鸣叫划过天空,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霍星澜没说话,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那呼吸声里,有放松,有满足。

他们在河边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星星一颗颗蹦出来。回家的路上,路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响,偶尔交错,偶尔同步。

周日的夜晚,比周六更宁静。洗漱的水声,毛巾擦脸的摩擦声,互相道晚安的轻柔话语声……这些声音结束了一天,也开启了沉睡。

小星星躺在床上,没有立刻录晚安日记。他在想明天,想后天,想即将到来的周二。想着老人们听到录音时的脸,想着他们的反应,想着声音在那个空间里会产生怎样的回响。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一夜无梦。

周一照常上学。但小星星感觉这周和往常不太一样——好像有个小小的期待在前面等着,让每一天都多了点光彩。课间,四个小伙伴凑在一起,最后确认了周二要带的设备和材料:小宇负责带剪辑好的音频和便携小音箱,小星星带录音笔和采访机准备记录现场,小雨带素描本随时画下场景,小文带笔记本做文字记录。

“孙叔叔说下午两点在老年活动中心门口等我们。”小宇说,“他跟那边负责人联系好了,老人们下午一般都在那里打牌、下棋、聊天。”

“紧张吗?”小雨问。

“有点儿,”小星星老实说,“但更多的是好奇。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不管什么反应,都是真实的。”小文推推眼镜,“我们记录下来,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周二中午放学后,四个孩子匆匆吃了午饭,就背上装备出发了。老年活动中心在离学校三站路的一个老社区里,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绿意盎然。

他们到的时候,孙叔叔已经在了,正和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奶奶说话。看见他们,孙叔叔招手:“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活动中心的负责人,陈奶奶。陈奶奶,这就是‘回声计划’的孩子们。”

陈奶奶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欢迎欢迎!老李、老王他们都在里头等着呢,听说你们要来放录音,可好奇了。”

走进活动室,大约有十几位老人,有的在下象棋,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围坐着聊天。看见孩子们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动,好奇地看过来。

“爷爷好,奶奶好!”四个孩子齐声问好。

“好好好,孩子们好!”老人们七嘴八舌地回应,笑容满脸。

小星星认出了合唱团的几位老人——李爷爷、王奶奶,还有那位声音洪亮的张爷爷。李爷爷看见他,高兴地招手:“小星星来啦!还带了小伙伴。”

孙叔叔简单说明了来意,小宇把小音箱连接好,小星星拿着话筒,有点紧张地开口:“爷爷、奶奶,上次我们录了大家合唱的《我的祖国》,今天……我们想放给大家听听。还……还带了一些其他声音,是学校同学们录的,想一起分享。”

“好啊好啊!”张爷爷声音洪亮,“听咱们自己唱的歌,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