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车的引擎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在颠簸中顽强推进。车厢内弥漫着机油、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沉闷气味。卡伦和他手下的幸存者们依旧沉默,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只有偶尔调整观察窗外情况时,才会发出轻微的衣物摩擦声。
这份过度的平静,比荒原上明显的危险更让人不安。
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手腕上。那石镯内壁的黑斑,自从小王发出那声梦呓后,似乎真的“活跃”了一丝。不再是单纯的冰冷注视,而是隐隐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水银般缓慢流淌的“蠕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针尖大小的黑暗深处苏醒、舒展。
它在吸收什么?是小王无意识散逸的精神波动?还是这辆车,这些幸存者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滋养它?
我悄悄观察着卡伦。他坐姿笔挺,看似全神贯注地警戒着车外,但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总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次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痉挛性抽搐。频率很稳定,像某种不受控制的神经反应。
其他几名幸存者,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他们偶尔调整姿势时,脖颈或肩膀的肌肉也会出现类似的、不自然的僵硬感。
这不是疲惫能解释的。倒像是……某种潜伏的神经系统疾病?或者……被某种东西轻微影响了身体控制?
老烟枪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他与我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手指在撬棍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担架上的小王,呼吸变得稍微急促了一些,眼皮下的眼球转动更快,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我凑近了些,隐约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
“……墙……黑色的……在动……不要看……”
墙?黑色的在动?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描述……像极了前哨站那些被生物基质覆盖、如同活物般搏动的墙壁!他的意识,难道还被困在之前的污染噩梦里?还是……石镯的黑斑,正在将某些景象直接投射到他的脑海?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巡逻车爬上一个缓坡,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被陨星撞击形成的环形山盆地。盆地的边缘陡峭,内部相对平坦。而在盆地中央,依靠着一面巨大的、呈现出金属光泽的岩壁,建立着一片规模不小的建筑群。
那就是第七着陆区的主基地。
远远望去,基地的主体结构像是由数个巨大的、银灰色的半球形穹顶连接而成,风格简洁而坚固,带着明显的科技感。穹顶表面布满了各种接口、天线和传感器阵列,但许多已经损坏、折断,显得有些破败。基地外围,设有一圈由合金板材和能量栅栏(大部分区域已经黯淡无光)构成的防御工事,工事外散落着一些被摧毁的、类似我们之前遭遇的蜈蚣状生物——“潜行者”的残骸,以及几台严重损毁的自动化防御炮塔。
巡逻车沿着一条被清理出的、布满车辙印的土路,颠簸着驶向基地唯一开启的入口——一扇巨大厚重、此刻半掩着的合金闸门。
闸门两侧,有穿着同样破烂宇航服、手持武器的守卫。他们看到巡逻车,并没有表现出欢迎,只是沉默地让开道路,眼神透过面罩扫过车辆和我们,那目光……与卡伦他们如出一辙,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
车辆驶入基地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