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室边缘的阴影里,靠墙坐着一个人影。
不,那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他同样穿着一身灰袍,但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暗沉的血污和尘垢。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极其不稳定的状态,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而他的脸……虽然布满了痛苦和疲惫的扭曲,但我依稀能辨认出……
是那个灰袍守墓人?!
不,不对!
虽然面容极其相似,但眼神完全不同!这个靠坐在墙角的身影,他的眼神虽然黯淡,却有着清晰的情感——痛苦、悔恨、以及一丝……解脱般的释然。而外面那个守墓人的眼睛,是纯粹的、漠然的混沌。
“你……你是谁?”我声音干涩地问,缓缓靠近了几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那个虚幻的灰袍人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特别是落在我左手腕的诡镯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我……是……被他……剥离……舍弃的……一部分……”他声音虚弱,如同风中残烛,“是……良知?是……记忆?还是……对‘祂’的……最后一点……忠诚?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他是最初的守墓人,奉命看守被封印的归墟之井和青铜树。但在漫长的岁月中,封印松动,时序之镯的力量衰退,他被井中逸散出的、关于“永恒”和“掌控”的诱惑所侵蚀。内心的阴暗面不断放大,最终,他选择了背叛。他撕裂了自己的灵魂,将代表着软弱、忠诚和良知的部分强行剥离、禁锢于此,而那个充斥着野心、冷漠和掌控欲的主体,则取代了“祂”的部分权柄,成为了现在那个扭曲循环的主宰。
“他……需要外来者的……时间和存在……来维持循环……对抗……封印的反噬……”虚影艰难地说道,“他……无法完全掌控‘归墟’……更无法……触碰……池底……被‘祂’亲自封印的……核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石室中央那不断弥漫着灰白雾气的池水,眼中充满了恐惧。
“那里……是‘祂’留下的……最后……手段……也是……唯一的……生路……”他看向我,眼神带着一种最后的恳求,“带着……‘时序之痕’……下去……或许……能……改变……一切……”
他的身影开始加速消散,变得越来越透明。
“小心……他……他能……感知到……这里的……变化……”
话音未落,那虚幻的身影如同破碎的泡沫,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墙角一点即将熄灭的、如同萤火般微弱的灵魂残屑。
石室内,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池水咕嘟咕嘟冒着雾气的声音。
信息量太大,几乎冲垮了我的思维。
守墓人是分裂的背叛者。池底封印着“祂”留下的后手,可能是逆转一切的关键。而我手上的诡镯,被那个虚影称为“时序之痕”……
生路,就在脚下这冰冷、诡异、深不见底的池水之中。
我走到池边,看着那暗沉如墨、不断翻涌着灰白雾气的池水,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诡镯在我腕间,那丝温凉逐渐变得清晰,甚至……带着一种指向池水深处的、细微的牵引感。
下去吗?
结?
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了。那个主体的守墓人,随时可能察觉到此地的异动。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腥涩味的空气,最后看了一眼墙角那点即将彻底熄灭的灵魂残屑,然后纵身一跃,再次投入那冰冷刺骨的池水之中,朝着诡镯指引的、黑暗的池底深处,奋力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