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瞬间吞没了整个茶馆大堂。沉重的木门彻底合拢的撞击声还在耳膜里嗡嗡回荡,隔绝了门外最后一丝惨白的月光,也隔绝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刮擦声。
绝对的死寂,绝对的黑暗。
只有…小腹丹田的位置。
那烙印的青铜灯轮廓,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嵌在皮肉里,散发着灼人的痛感。而灯芯处那点幽暗的暗红火星,在无边的墨色中,幽幽地亮着。它不再是单纯的视觉存在,更像是一只冰冷的、睁开的独眼,将周遭的黑暗都染上了一层粘稠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微光。
陆九歌背靠着冰冷厚重的门板,瘫坐在黑暗里。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喉咙的伤和腹部的灼痛交织成一张折磨的网。他紧握着那柄锈迹斑斑的劈柴斧,斧柄的冰冷和粗糙是黑暗中唯一实在的触感,也是他仅存的依凭。
刚才门外那张月光下的侧脸…老板娘空洞眼眶里旋转的暗红旋涡…还有那非人的、强行合拢大门的巨力…一切都证明,这鬼地方远未结束。镜中的血影,门外的鬼影…它们是一体的!都是那污秽本源意志的延伸!
“沙…沙…沙…”
声音又来了!不是门外!而是…来自黑暗的深处!
就在他正前方!那片被腹中暗红火星微光勉强照亮的、原本空旷的大堂中央!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般蠕动着,一个模糊的轮廓缓缓凝聚。依旧是流动的暗红血光勉强勾勒出的老板娘侧影,比镜中的更加凝实,也更加扭曲!它没有双腿,下半身如同燃烧的、粘稠的血色烟柱,连接着黑暗的地面。它微微侧着那颗模糊的、由暗红血光构成的“头颅”,空洞的“面庞”正对着陆九歌的方向。
一股冰冷刺骨、饱含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陆九歌的脑海:
“灯…油…给我…”
随着这道意念,那暗红血影由血色烟柱构成的下半身猛地一抖!两条完全由粘稠的、如同石油般流淌的暗红液体构成的“手臂”,猛地从烟柱中激射而出!手臂前端没有手掌,而是如同毒蛇张开的巨口,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扑陆九歌的胸膛和小腹!目标明确——将他撕碎,吞噬那盏寄生的灯!
快!快到超越了陆九歌反应的极限!
他瞳孔骤缩,身体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猛地向侧面翻滚!锈斧脱手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嗤啦!
粘稠冰冷的液体擦着他的肋侧飞过!没有触及皮肉,但那液体带起的腥风却如同实质的冰刃,瞬间将他本就破烂的衣衫撕裂,在皮肤上留下几道火辣辣的、如同被强酸腐蚀的灼痛伤痕!一股阴寒死寂的气息顺着伤口疯狂向体内钻!
陆九歌闷哼一声,翻滚的动作被打断,重重撞在旁边的八仙桌腿上,震得他眼冒金星。
血影一击不中,那两条流淌的暗红手臂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转向,如同两条嗅到血腥的毒蟒,再次锁定目标,带着更恐怖的尖啸,一左一右,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狠狠噬咬而下!
避无可避!
陆九歌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抓起手边唯一能抓到的东西——刚才翻滚时撞倒的一个沉重的青瓷痰盂!
“滚开!!!”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痰盂朝着左侧袭来的暗红手臂狠狠砸去!同时身体不顾一切地向右侧扑倒,试图躲开另一条手臂!
噗!
痰盂精准地砸中了左侧那条流淌的暗红手臂!预想中的碎裂声没有响起,沉重的瓷器如同砸进了一团粘稠冰冷的胶质!暗红的液体四溅飞散,那条手臂前端张开的“巨口”被砸得猛地一滞,甚至溃散了一小部分!
但右侧那条手臂,却如同附骨之蛆,已经触及了他扑倒时扬起的手臂!
嗤!
冰冷的、粘稠的暗红液体瞬间缠绕上了他的小臂!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和阴寒瞬间沿着手臂直冲大脑!更可怕的是,陆九歌清晰地感觉到,缠绕在手臂上的暗红液体,正疯狂地汲取着什么!不是血液,而是…他小腹烙印着那盏灯的力量!那点暗红火星的光芒,在手臂被缠绕的瞬间,猛地黯淡了一分!
“呃啊啊——!”陆九歌发出痛苦的嘶吼,被缠绕的右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身体被那粘稠冰冷的液体拉扯着,重重摔倒在地!血影发出无声的、充满快意的尖啸,另一条被痰盂阻滞的手臂也恢复过来,流淌的暗红巨口再次张开,对准陆九歌暴露的脖颈,狠狠噬下!
完了!陆九歌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巨口在暗红微光中逼近,冰冷的腥气已经喷到脸上!手臂被缠死,身体被拉扯,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都因剧痛和绝望而模糊的刹那——
嗡!
被他甩脱在几步外的青瓷盏,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灼目的碧光!这一次,光芒不再是温吞的警告,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碧光瞬间穿透粘稠的黑暗,精准地照射在陆九歌被暗红液体缠绕的右臂上!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
缠绕在陆九歌手臂上、正疯狂汲取灯焰力量的粘稠暗红液体,被这霸道的碧光一照,瞬间冒出浓郁刺鼻的青烟!那阴寒死寂的液体发出“滋滋”的哀鸣,如同被灼伤的毒蛇,猛地收缩、溃散!
手臂上那蚀骨的剧痛和恐怖的吸力骤然消失!虽然皮肤上留下了一圈深紫色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可怕灼痕,火辣辣地疼,但手臂…恢复了自由!
就是现在!
陆九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发出最后的凶性!他根本顾不上右臂的剧痛和青瓷盏为何爆发,也来不及思考!身体在碧光闪烁的瞬间,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地上一弹而起!目标不是袭来的血影巨口,而是那柄跌落在不远处的——锈迹斑斑的劈柴斧!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极限,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身体几乎是贴着那条噬咬而下的暗红手臂擦过,冰冷的腥风刮得脸颊生疼!左手闪电般探出,在身体翻滚落地的同时,死死抓住了那冰冷粗糙的斧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