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灯影逆时(1 / 2)

陆九歌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小腹那片灼热的皮肤。青铜灯的烙印冰冷坚硬,灯芯那点暗红的火星,幽幽地亮着,像一颗嵌进血肉里的不祥邪眼。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丹田深处蚀骨的灼痛与空虚。他靠着冰冷潮湿的土墙,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撕扯着喉咙的伤,带起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地窖里死寂得可怕。烟熏火燎的土墙,坑洼积灰的地面,腐朽倾倒的货架…一切都回到了破败的本来面目,仿佛之前那场血肉地狱的搏杀,连同玄微道长最后燃烧的碧光,都只是他神魂撕裂后的一场幻痛。

只有腹部的烙印,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源自灯芯的冰冷死寂感,在无声地提醒他——污秽未净,轮回未断。

他必须出去。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几乎散架的身体。陆九歌咬着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从冰冷的泥地上爬起。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踉跄着扑向那扇歪斜、布满灰尘蛛网的木门。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推开地窖门,预想中昏暗的茶馆大堂并未出现。

清冷!刺目的清冷!

大片大片惨白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毫无阻碍地从洞开的门窗泼洒进来,将整个大堂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带着草木灰烬气息的夜风,吹散了地窖带出的霉味和血腥,却吹不散陆九歌心头的寒意。

太亮了!亮得不正常!他记得冲进地窖前,外面是沉沉的夜,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檐角一盏破旧的灯笼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

可现在…那轮悬在墨蓝天幕上的月亮,大得惊人,冷得瘆人,边缘泛着一圈模糊的、不祥的毛边,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死寂的银霜。

大堂里的一切,在惨白的月光下纤毫毕现,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诡异。

那些本该散落一地的、被他和老王怪物搏斗时撞碎的桌椅残骸,此刻竟然…**完好无损**!八仙桌稳稳地立在中央,四条长凳摆放整齐,连一丝刮痕都没有!柜台也完好如初,上面甚至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个干净的青瓷茶碗!地上更是光洁溜溜,别说血迹污秽,连点灰尘都看不见!

这不可能!

陆九歌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直冲头顶!他明明记得,老王变异后喷溅的污血,自己搏斗时撞翻的桌椅,还有那柄锈斧劈砍留下的痕迹…一切都历历在目!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干净得像是被水洗过,又像是…时间被粗暴地抹掉了一段,硬生生倒回了某个“干净”的节点!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墙角——老王之前变异、融化成一滩污血的地方。

空空如也。只有一块冰冷平整的青砖,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光。

不!还有东西!

陆九歌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块青砖的边缘缝隙里,卡着一个东西——一枚沾着干涸黑褐色污迹的铜钱!铜钱方孔边缘,还粘着一小片极其微小的、暗青色的、如同蛇鳞般的碎片!

那是老王身上的!是他变异时从身体里钻出的“脐带”上的鳞片!

证据!那场噩梦存在的证据!时间…并没有被完全抹平!只是被强行“覆盖”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陆九歌。他踉跄着走过去,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想要抠出那枚铜钱和鳞片碎片。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木轴转动声,从柜台后的方向传来。

陆九歌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抬头望去!

柜台后,通往内室的那扇布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了。

一个女人,侧着身子,端着个托盘,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一把紫砂壶,壶嘴还袅袅飘着几缕若有似无的热气。

是老板娘!

她穿着那身熟悉的、洗得发白的靛蓝碎花布裙,头发松松挽了个髻,斜插着一根不起眼的木簪。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眼睑微微低垂,目光落在手中的托盘上,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堂里多了一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人。

她就这样,迈着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柜台边,将托盘放下。然后拿起一个干净的青瓷茶碗,动作熟练地提起紫砂壶,手腕微倾。

哗——

一道澄澈微黄的茶线注入碗中,热气氤氲,带着一丝清苦的茶香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日常,仿佛陆九歌刚刚经历的地狱搏杀、时间倒错,都与她、与这个空间毫无关系。

可陆九歌的心,却沉到了冰点。

不对!太不对了!

老板娘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倒茶时手腕倾斜的角度,水流注入碗中的弧线,甚至放下茶壶时那轻微的磕碰声…都和他记忆里无数个清晨,老板娘准备开门营业时的场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