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青铜棺盖被谢沉那只青灰色的手彻底推开,摩擦声在死寂的墓室里刮擦着耳膜。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混合着万年沉淀的冰冷腐朽气息,如同棺中沉睡的巨兽终于张开了口,汹涌而出。摇曳的烛光显得如此微弱,挣扎着探入棺内,勉强照亮了底部铺着的那一层厚厚的、如同焚尽一切后遗留的灰烬。灰黑,死寂。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彻底消亡的灰烬中央,一点微弱的暗红光芒,如同墓穴深处未曾熄灭的余烬,顽强地亮着。
那光芒的来源,是一块不过拇指盖大小的玉片。
它静静地躺在灰烬之上,形状不规则,边缘带着碎裂的痕迹。色泽温润,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暗红色的光晕在玉片内部流转,每一次明灭,都与我左手腕上玉镯散发的红光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般的悸动。仿佛失散的血肉在彼此呼唤,又像是同源的诅咒在遥相感应。
手腕处,谢沉那只冰冷如玄铁的手掌依旧死死地禁锢着我,掌心紧压着诡镯。镯体滚烫,内部的暗红血丝纹路在玉片光芒的呼应下,搏动得更加急促、更加贪婪!一股强烈的、源于本源的渴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镯子内部伸出,死死攥住了我的神经,疯狂地催促着——拿到它!融合它!
谢沉空洞虚无的眼眸,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棺底那点暗红光芒。覆盖在我腕上的手,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前一推!
“呃!”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巨力传来,我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撞击,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倒!左腕被死死拉着,剧痛钻心,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上半身重重地栽进了那口敞开的、散发着无尽阴寒的青铜巨棺之中!
冰冷的棺壁紧贴着我的脸颊,浓烈的腐朽气息瞬间灌满了口鼻。眼前是近在咫尺的灰黑余烬,以及灰烬中心那点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暗红血玉碎片!
“不!”惊骇和剧痛让我失声尖叫,右手拼命地撑住冰冷的棺沿,试图稳住身体,阻止那只被谢沉禁锢的左手继续下探!指尖距离那块碎片,不过寸许!
诡镯的渴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它内部的搏动如同擂鼓,红光刺目欲裂!那股冰冷的意志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狠狠冲击着我的意识!左手在谢沉的巨力和诡镯意志的双重推动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指尖颤抖着,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朝着那块暗红的碎片伸去!
“放开我!谢沉!停下!”我嘶吼着,右手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青铜棺沿,试图用尽全身力气对抗。但这一切在谢沉那非人的力量和诡谲的意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覆盖着我手腕的冰冷手掌,纹丝不动,如同最坚固的枷锁。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块冰冷的碎片。
嗡——!
就在接触的刹那,诡镯猛地发出一声穿透灵魂的震鸣!其上的红光如同被点燃的油海,轰然爆发!刺目的血光瞬间将整个棺椁内部,甚至大半个墓室都染成了一片诡异的猩红!
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吸力,从诡镯中心爆发!目标直指那块暗红血玉碎片!
碎片上流转的暗红光芒骤然变得炽烈!它如同活物般挣扎、扭动,似乎想要抗拒,但源自同根同源的法则力量死死地束缚着它!玉片在灰烬中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细微却尖利的嗡鸣,仿佛垂死的哀嚎!
“呃啊啊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我的左臂,狠狠扎进了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撕裂、重组!这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层面的、被强行嵌入异物的恐怖排斥与融合!
那块血玉碎片在诡镯恐怖的吸力下,猛地从灰烬中弹起!化作一道暗红的流光,如同归巢的毒蛇,狠狠撞向了我左手腕上的诡镯!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只有一种如同滚烫烙铁烙印在寒冰上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消融声!
碎片接触诡镯的瞬间,诡镯表面的玉质仿佛化作了流动的熔岩!那块暗红的碎片,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没有丝毫阻碍地、迅速而彻底地……融了进去!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也更加阴冷怨毒的古老力量,如同沉睡的凶煞被彻底唤醒,顺着融合点,如同决堤的冰河,蛮横无比地冲入诡镯内部,再顺着连接我血肉的通道,疯狂地灌入我的身体!
“啊——!”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彻底瘫软,被谢沉那只冰冷的手吊在棺沿。意识在狂暴的力量洪流中如同怒海狂涛中的小舟,瞬间被抛向高空,又被狠狠砸入深渊!
无数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画面碎片,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我的意识堤坝!
不再是模糊的剪影,而是真切的场景!
——阴森的大殿,燃烧着幽绿的火盆。一个穿着华丽嫁衣、面容模糊却怨气冲天的女子背影(那嫁衣的样式……分明是秦无月那件!),正跪在一个巨大的、刻满邪恶符文的血色法阵中央。法阵的核心,静静躺着一个双目紧闭、毫无声息的男人。是谢沉!他脸色灰败,胸口插着几根漆黑的骨钉!
——女子手中捧着的,赫然是那块散发着暗红光芒的血玉碎片!她口中念诵着晦涩古老的咒文,声音凄厉如同鬼哭。随着咒文,她身上涌出浓郁的黑气,疯狂注入手中的血玉碎片!碎片光芒大盛,化作一道血线,猛地射入法阵中心谢沉的眉心!
——谢沉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光彩被彻底抹去,被一片空洞的、被强行注入的怨毒血色所取代!那血色……与秦无月眼中最后的疯狂怨毒,如出一辙!
——女子(秦无月的前世?)发出怨毒快意的大笑,嫁衣如血翻涌。她手中的血玉碎片,在完成“注入”的使命后,悄然崩裂了一小块,无声地坠落在地,被翻涌的邪气掩盖……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