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但随即咬住嘴唇,强装镇定。
“作为一个曾经冬泳过长江的人,区区冷水泡脚又有何难?”路明非被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也选了旁边一块石头坐下,手忙脚乱地脱掉鞋子和袜子,露出一双略显瘦削的脚。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起屏住呼吸,慢慢地将脚完全放进冰凉的泉水里。那股透彻心扉的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从每一个毛孔钻进皮肤里,然后沿着脊椎骨嗖嗖地往上蹿。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巨大的寒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像两个较劲的孩子,非要看看对方的脸上会出现什么痛苦或滑稽的表情变化,以此来判断谁更“有种”。
最终,他们两个都竭力忍住了想要尖叫跳起来的冲动,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同一侧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硬撑!”他们同时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揭穿,随即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毫无形象的大笑声。笑声在山顶空旷的夜风中传得很远,惊起了附近草丛里几只栖息的小鸟。
笑过之后,诺诺抱着膝盖,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泡一会儿就会暖起来,不过等热量散失,再泡又会冷。得在冷下去之前离开。”她顿了顿,侧头看路明非,“你真的冬泳过长江?”
“才怪,”路明非抱着胳膊,很没形象地哼唧,“我最怕冷了。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他缩了缩脖子,然后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诺诺被山风吹拂的侧脸上,轻声问道:“今天是你生日吧?”
诺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路明非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了然的黯淡(他眼中的黄金瞳不知何时已彻底隐去,变回了普通的棕褐色):“安珀馆门口那辆皮卡运来的、多到能淹死人的红玫瑰花……总不能是凯撒给我和芬格尔那两个衰仔准备的吧?他其实根本没有邀请我,对吧?他只邀请了你。那封邮件,是你用他的名义发的?”
诺诺看着路明非那双在车灯逆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却又异常清澈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伸出手,用力在路明非脑袋上一通乱揉,把他本来就不算整齐的头发挠成了更加狂放的鸡窝。
“你是我小弟欸!”她故作凶悍地说,试图用这种方式打破刚才那一瞬间有些微妙和低沉的气氛,“说了会罩你的!大姐头带小弟出来见见世面,需要理由吗?”
路明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是刚才泡脚冻坏了脑子)涌了上来,他也伸出手,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轻轻捏了捏诺诺带着婴儿肥、触感柔软的脸颊。
“喂!你……”诺诺显然没料到路明非敢“反击”,眼睛瞬间瞪圆了。
两人都因为这个过于亲昵(且逾矩)的动作僵住了一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声和水声。路明非的手指还停留在诺诺温热的皮肤上,能感受到她细微的脉搏。
下一秒,诺诺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拍开他的手,脸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或许是被气的),随即气急败坏地就要揍他:“路明非!你胆儿肥了啊!”
“等等!师姐!等等!”路明非连忙跳起来躲开,绕着岩石跑,嘴里飞快地喊道,“你相信超能力吗?”
“我信你个鬼!别跑!看我不揍扁你!”诺诺显然不吃这套,不依不饶地追着他。
情急之下,路明非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追来的诺诺,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地、清晰地、如同念诵一个古老而神秘的魔咒般喊出了那句话:
“Show…theflowers…!”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