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电光火石!三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好汉”,转眼间就被保卫科的人死死制住,摁在地上、墙上,动弹不得,只剩下狼狈的喘息和痛苦的哼哼。
李怀德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甚至连衣角都没被碰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被反剪双手、疼得龇牙咧嘴的崔要武,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李怀德冷哼一声,语调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敢在轧钢厂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王定平!”
“在!主任!”王定平立刻应声。
“把这几个冲击领导机关、意图行凶、扰乱生产秩序的暴徒,”李怀德一字一顿,清晰地给事件定了性,“给我看好了!打电话!通知他们街道革委会的正职主任,让他亲自来领人!告诉他,今天这事儿没完!必须给我轧钢厂一个正式的交代!否则,我就把人扭送公安局!按现行反歌名破坏生产论处!”
最后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崔要武的心上!“现行反歌名破坏生产”?这罪名要是坐实了……他眼前一黑,彻底瘫软下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后怕。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次踢到的,不是刘海中那块硬石头,而是一座他根本无法撼动的钢铁大山!李怀德收拾他,真的只需要动动小手指头。
走廊里只剩下保卫科人员粗重的呼吸声和李怀德转身回办公室时沉稳的脚步声。崔要武三人像被抽了骨头的癞皮狗,被几个保卫干事粗暴地拖了起来,走向旁边的保卫科羁押室。等待他们的,注定是更大的耻辱和来自保卫科的……。而李怀德关上门,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几只苍蝇,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份“重要报告”,脸上露出属于胜利者冷酷微笑。刘海中这个替他抓安全促生产关键人物,他护定了。至于崔要武?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王定平拿起电话,心里明白李怀德主任这算是给了街道革委会一个台阶,但也实打实地甩了个烫手山芋过去。没过多久,交道口街道革委会的王主任就脚步匆匆地赶到了轧钢厂革委会办公室。他一进门,脸上就堆满了歉意和紧张,对着李怀德主任连连鞠躬:
“哎呀呀,李主任,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都是我们街道工作没做好,没管好影响革命生产,这简直是……”
李怀德坐在办公桌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王主任,人交给你带回去。这种行为,性质很严重!歌名队伍里绝不允许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破坏团结、影响生产的现象发生。你们街道,要严肃处理,加强教育!一定要深刻反省!”
“是是是!李主任您批评得对,太对了!我们一定深刻反省,严肃处理,绝不姑息!给您添堵了,实在抱歉!”魏主任一边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一边连声保证。他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站在一旁的崔要武,眼神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魏主任这时也注意到了旁边杵着的另外两人,他迅速扫了一眼,看面孔更不是交道口街道的熟面孔。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就是两个跟着崔要武瞎起哄的外人。于是他立刻对李怀德表示:“李主任,您放心,我一定回去严肃处理。但是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我们街道的,也不归我们管。”
李怀德似乎根本没兴趣在这两个小角色身上浪费时间,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连话都懒得说。
魏主任如蒙大赦,赶紧拽了一把崔要武:“还不快谢谢李主任宽宏大量!跟我回去好好反省你的错误!”崔要武被魏主任拽得一个趔趄,低着头,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就被魏主任连拉带拽地弄出了办公室。那两个人彻底被晾在原地……
回到交道口街道办事处,魏主任一关上门,刚才在李怀德主任那里堆起的谦卑笑容瞬间收敛,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没有立刻拍桌子,而是用一种混合着沉重、失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紧紧盯住崔要武。
“崔副主任!”魏主任开口了,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秤砣一样砸下来,“你今天的行为,太出格了!”他刻意强调了“副主任”这个职务称呼。
崔要武对上王主任的目光,张了张嘴想辩解:“魏主任,我……”
“你听我说完!”魏主任抬手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喙,“你跑到轧钢厂,在李怀德主任面前闹!这是什么性质?嗯?破坏兄弟单位关系!干扰歌名生产秩序!给咱们街道革委会脸上抹黑!尤其是你,崔要武同志,你是革委会的副主任!你的身份决定了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不是你个人,是咱们整个街道革委会的立场和形象!”
魏主任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但分量丝毫不减:“李怀德主任亲自打电话让我去领人,你想想,这是多大的压力?他今天已经很克制,很给咱们街道面子了!否则,这事能这么轻易了结?你想想后果!”
崔要武脸上的愤懑被魏主任点出的严重性稍稍压制,但眼底深处的不甘依然在涌动。
“要武同志啊,”魏主任语重心长,甚至带上了一丝“关心”的口吻,“我知道你是新同志了,歌名热情高,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是,方式方法很重要!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制造更大的麻烦!刘海中同志在轧钢厂的工作,那是人家厂革委会的安排,自然有他们的考量。我们作为街道一级组织,要尊重,要支持,不能越俎代庖,更不能搞个人意气用事!”
魏主任踱了两步,走到崔要武面前,压低声音,显得推心置腹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眼下这个情况,对你个人、对咱们街道影响都很不好。我看这样,你最近可能也是工作太累,思想这根弦绷得太紧了。这样下去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你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回去好好休息几天,调理一下,也静下心来,把今天这个事情,从头到尾,好好理一理,从思想根源上深刻反省一下。”
“休息?”崔要武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他瞬间明白了这“休息”背后的含义——变相停职!这比直接停职更让他感到一种被“体面”剥夺权力的憋屈。
魏主任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严肃:“这是必要的!你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你的动机、你的行为、你造成的恶劣影响,特别是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应有的立场和纪律性,给你带来的教训,都深刻地写一份思想认识报告上来!这份报告,要见思想,见根源,要达到真正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的目的!报告没写好,认识没到位,就不要急着回来工作!这是组织上对你负责,也是对咱们街道革委会负责!你明白了吗?”
魏主任的话,句句在理,处处打着“关心”、“负责”、“组织程序”的名义,把“停职反省”的核心要求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崔要武连公开反驳的借口都找不到。这软中带硬、名义关怀实则剥夺的处理方式,精准地拿捏了对一个靠造反起家的、但此刻犯了严重错误的革委会副主任的分寸。
崔要武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权力“软钉子”钉住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想发作,但魏主任搬出的“组织”、“影响”、“负责”这些大帽子,堵得他哑口无言。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白了。”
“嗯,”魏主任满意地点点头,神情缓和了一些,仿佛给了他一个台阶,“这就对了。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反省。组织上相信你能正确认识错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