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心里一喜,以为有门儿。
但李成钢话锋一转:“可是,定平那边……我现在,不太好开这个口。”
他看着许大茂疑惑的眼神,进一步解释道:“第一,定平现在的位置,看着风光,是李怀德主任身边的联络员,可正因为这样,盯着他的人多,规矩也大。他做事得比谁都小心,一步踏错,后果不堪设想。我因为以前的事……你清楚的,现在去跟他开这个口,不是帮他,是给他添麻烦,甚至可能害了他。”
“第二,”李成钢的声音更低沉了些,“轧钢厂一个临时工的指标,现在有多抢手,你我都清楚。那不是定平能随便决定的事,得李怀德点头。为了阎解旷的事,让定平去求李怀德?先不说李怀德会不会答应,定平得付出什么代价?欠下多大的人情?这人情,将来怎么还?值不值得为阎家的事,把定平架到火上去烤?”
许大茂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不得不承认,李成钢说得句句在理,而且考虑得远比他要深远。现在这年月,自保尚且不易,谁还敢轻易为了别人去触碰敏感的人事安排?
李成钢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真诚:“大茂,你的好心,我懂。但这事,真的帮不了。不是我不想帮,是能力有限,形势也不允许。你回头跟阎家说一声,就说我打听过了,确实没办法,让他们再想想别的路子吧。实在不行……唉,下乡虽然苦,但也是条路,那么多青年都去了。”
许大茂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得,我明白了。成钢,你说得对,是我想简单了。这忙,确实没法帮。我回去就跟他们说清楚。”
李成钢点点头:“理解就好。晚上有空过来喝两杯?”
“成!那我先走了,还得去单位点个卯。”许大茂摆摆手,推着自行车走了。
李成钢看着许大茂有些落寞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他何尝不想帮?当年他也曾意气风发,想着帮助邻里。可如今……他转身走回收发室,重新拿起那摞报纸,窗外依旧是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忙,不是不想帮,而是真的无能为力。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保全自身,不给人添乱,有时候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清醒和善意了。阎解旷的命运,终究还要靠他自己,或者那不可预测的运气去挣扎。
傍晚下班回到四合院,许大茂没回家,先拐到了前院阎家。
阎解旷正坐立不安地在门口张望,一看到许大茂,立刻像弹簧一样跳起来迎上去,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大茂哥!怎么样?有信儿了吗?”
许大茂看着阎解旷那急切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几分歉意和无奈,伸手拍了拍阎解旷的肩膀,动作有点僵硬:
“解旷啊,哥……哥跟你说个事。”他拉着阎解旷往墙角走了两步,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压低声音,“我抽空见着李成钢了,跟他提了你的事。”
阎解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许大茂的嘴。
许大茂叹了口气,摊了摊手,眉毛耷拉着,表情十分诚恳:“成钢他……唉,他也很为难。他说了,他表弟王定平那边,现在情况特殊,位置敏感,实在是不好开这个口。而且现在厂里进人卡得死严,李主任那边也不好办……他让我跟你说声对不住,这个忙,他确实是能力有限,帮不上。”
阎解旷脸上的期盼之色瞬间凝固,然后像退潮一样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望和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肩膀也垮了下去。
许大茂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堵得慌,又补充道:“解旷,你也别怪成钢,也别怪哥。这事……确实是太难了。哥能帮你的,也就到这儿了。”他说完,又用力拍了拍阎解旷的肩膀,转身快步回了后院,仿佛不忍再看那年轻脸庞上的绝望。
阎解旷呆呆地站在原地,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冰冷。许大茂这条看似最有希望的路,也彻底断了。夜幕渐渐降临,将他孤单的身影吞没。上山下乡的命运,似乎已经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