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搓着手，脸上带着兴奋和后怕交织的复杂表情，压低声音说：“就上次你提醒我那事！真让你说着了！那天我去给那位领导放电影，心里一直念叨着你说的‘不多说、不多问、不多打听’，就埋头干活。电影放得挺顺利，领导看着挺高兴，结束的时候还真跟我聊了几句，问了我工作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困难，特别和蔼！”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幸灾乐祸：“你是没看见傻柱那样儿！他在厨房做饭，估计是想显摆他的手艺，摆起谱来了，好像离了他那口锅就不转似的。结果好像有点拿乔过了，惹得领导夫人有点不高兴了。我当时一看那情形，本来真想趁机给他上点眼药，报报以前的仇。可一想到你提醒的‘别在背后评论人’，我硬是忍住了！非但没说他坏话，看夫人脸色不对，我还赶紧过去打了个圆场，说何雨柱同志厨艺是咱们厂一绝，就是人实在，光琢磨做菜了，不太会说话，请夫人别见怪。夫人听了脸色才好点。”
李成钢听着，笑了笑，递给他一支烟：“做得对，大茂。在这种场合，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你踩傻柱一脚，自己未必能得好，反而可能让领导觉得你心胸狭窄。你帮他圆一句，显得你大度，领导反而高看你一眼。”
许大茂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是啊是啊！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后怕，幸亏听你的了！那领导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特别暖心。”
李成钢吸了口烟，缓缓说道：“一般啊，能坐到那种高位的领导，待人接物反而更平和、更体贴下属。但这听着、感受着就行了，千万别太当真，更别觉得自己就跟领导搭上关系了，或者想着趁机提什么要求。那样反而让人看轻了。”
他看着许大茂，说得更直白了些：“领导要是真认可你这个人、你的工作，觉得你用着顺手、放心，以后家里有事，自然还会想到你，还会叫你去。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根本不用你自己开口，这里面的弯弯绕，讲究的是一个水到渠成，你自己主动去要，那就落了下乘，也没意思了。”
许大茂听得眼睛发亮，又若有所思，忍不住感慨道：“成钢哥，听你这么一说，这里头门道可真深啊！我以前就光想着怎么巴结，怎么表现，还真没想过这些。今天真是受教了！”
李成钢摆摆手：“什么受教不受教的，我也是见得多了点。总之啊，把握好分寸，做好自己的事，比什么都强。”
许大茂听了李成钢关于“水到渠成”的一番道理，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又带着点试探和期望的语气问道：“成钢哥，你说的我明白了。其实吧，我也不求能有多大进步，就想着……等以后要是时机真的成熟了，我能不能……能不能请领导帮个小忙？你看小娥现在上班那地方，离家确实远了点，孩子有时候也顾不上。要是能请领导说句话，把她调到离家近点的单位，哪怕工资少点，我也心满意足了。这……这应该不算过分吧？”
李成钢闻言笑了笑，说道：“大茂啊，调个工作单位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实在的，根本用不着劳烦你刚说的那位大领导，就你们杨厂长，但凡他真心想帮你，打个招呼估计也能办个八九不离十。”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左右看了看，确认简宁带着孩子在里屋，外面没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不过……大茂，这话就咱哥俩私下说啊——我个人觉得，就小娥现在这情况，反而……低调点更好。”
他见许大茂露出疑惑的神情，便说得更直白了些：“小娥的家庭出身，你我都清楚。虽说后来成分改了，但终究是……是不经查的。这年头，风向变得快，谁也说不准哪天又翻起旧账。你现在把她调到好单位、显眼的位置，万一将来有什么风吹草动，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事，那不就是现成的靶子吗？到时候，别说帮忙的领导尴尬，你们自己更是首当其冲啊！”
李成钢顿了顿，缓和了一下语气：“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供你参考。也许我想多了，但凡事多往长远考虑，总没坏处。现在这样，虽然上班远点、辛苦点，但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许大茂听完这番话，脸上的期待和兴奋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深思。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沉默了足足有一两分钟。
李成钢也不催他，只是安静地抽着烟。
终于，许大茂抬起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神里带着后怕和感激：“成钢哥……谢谢你！真的！你要是不提醒，我光想着方便、想着沾光，差点……差点办了蠢事！你说得对！小娥这事，不能张扬，更不能去求人调动！就现在这样，挺好，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我明白了！”
他这声“明白了”，说得格外真心实意。经过李成钢这一点拨，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盘算那点便利，却忽略了妻子身份背后潜藏的巨大风险。真要是因为自己的小聪明惹出祸事，那才叫追悔莫及。
“你能这么想就好。”李成钢欣慰地点点头，“日子长着呢，稳当点，比什么都强。”
许大茂又坐了一会儿，心绪平复了些，才起身告辞。走出李成钢家，晚风吹在脸上，他感觉脑子清醒了很多，也暗自庆幸自己今晚来了这一趟。有些看不见的雷，还是得靠明白人指点才绕得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