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戴上眼镜,看向女儿:“爸呢,是干了一辈子电工,在电力系统里多少认识几个老伙计、几个师兄弟。我跟他们都打过招呼了,琢磨着把你弄进供电局。那边效益稳定,福利也好,重要的是爸熟悉这个行当,有啥事也好照应点。”
李建国顿了顿,眼神转向儿子:“你哥呢,路子更广些。他托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战友,打听的是机关单位里的文职岗位。那些地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坐办公室,写写画画,整理整理文件资料,环境清净,活儿也体面。我和你哥都觉得,女孩子嘛,干这个更适合,安稳。”
李建国说完,病房里安静了片刻。王秀兰在一旁轻轻点头,显然是认同老伴儿的分析。躺在床上的简宁也目光柔和地看着小姑子。
李成钢这时才看着妹妹,语气不急不缓,透着一股子尊重和认真:“雪姣,爸和我哥说的这两个方向,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供电局呢,算技术口,爸有关系能帮衬;机关文职呢,环境单纯点,需要的是细心和笔头功夫。两条路各有各的好。”
他话锋一转,眼神温和却带着询问:“不过,班说到底还是得你自己去上,日子也是你自己过。所以,我和你嫂子、爸妈的意见归意见,你自己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喜欢哪边?或者说,自己有啥别的念头没有?说出来听听,咱们主要得征求你的意见。”
李雪姣被哥哥和父亲的话说得心里暖暖的,又有点沉甸甸的。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刚才的兴奋劲儿稍稍平复了些,换来的是对自己未来的认真思量。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声音不大,带着点小姑娘的腼腆,但语气却很清晰:“爸,哥,谢谢你们为我操心……我,我还是想去机关单位吧。”她飞快地瞟了一眼病床上温婉娴静的嫂子简宁,小声补充道:“就……就想和嫂子一样。”
这话一出,李建国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就被理解和慈爱代替。供电局虽是他的老地盘,但女儿的选择更重要。他点点头:“嗯,行。女孩子清清静静坐办公室,挺好。”
简宁听了,脸上绽开温柔的笑容,但随即又故意皱起眉头,半真半假地逗小姑子:“雪姣,你可想清楚喽!嫂子我可告诉你,机关单位写写画画,看着清闲,真干起来可一点都不轻松!碰上赶稿子写报告的时候,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头发掉得哗哗的,跟秋风扫落叶似的!你瞧我这头发,是不是比以前少了?”她边说边笑着捋了捋自己的鬓角。
李雪姣被嫂子逗乐了,那点小小的紧张感也烟消云散,她抿着嘴笑,眼里闪着光,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嫂子,只要能去,我不怕掉头发!再说了,掉头发……那不显得聪明嘛!”
李雪姣那句带着点俏皮的“掉头发显聪明”刚落下,病房里顿时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连摇篮里的小婴儿仿佛都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小手动了一下。病房里的笑声还未完全散去,一旁的王秀兰就拉住了女儿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王秀兰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极其郑重的表情,声音也压低了,带着一种过来人特有的警惕和严肃:“雪姣!”她唤了一声,确保女儿的目光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这事,爸和你哥现在跟你透个底,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别成天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王秀兰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神锐利,“但是,你听着,嘴巴可给我紧点!把门锁严实了!”
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强调着重音:“不到介绍信拿到手,不到你正式换上工作服到单位那一天,这事儿,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漏!听见没?”她盯着李雪姣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追问:“听到没有?!”
李雪姣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连忙点头:“听到了听到了,妈!我保证不说!”
王秀兰这才稍微放松了点神情,但还是絮絮叨叨地叮嘱:“光听到不行,得刻在心上!你这丫头从小就实诚,心里藏不住事儿。这次可不一样!好工作,香饽饽懂不懂?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都不知道门朝哪开呢!你这么早嚷嚷出去,万一有那比你关系更硬的,或者有人使个绊子,把你顶了替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到时候别说掉头发,哭得你眼睛都得肿了!一句话,闷声发大财,懂不懂?”
李建国在旁边也颔首认同老伴儿的话,沉声道:“你妈说得对。事儿没落定之前,就是一张嘴两条腿,踏实等着。别节外生枝。”
李雪姣被父母轮番叮嘱,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刚才被喜悦冲昏了头。此刻,她收起所有玩笑的心思,脸上满是诚恳和郑重,用力点头:“爸,妈,你们放心!我记住了!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跟谁都不提,保证一句话不多说!”
“哎,这就对了嘛!”王秀兰这下满意了,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甚至还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小得意,“等真成了,妈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槽子糕!庆祝庆祝!”
简宁靠在床头,看着婆婆这恩威并施、胡萝卜加大棒的一套组合拳下来,把小姑子拿捏得死死的,忍不住抿嘴笑了。她冲李雪姣眨眨眼,意思是:看吧,咱妈这觉悟,厉害着呢。
李雪姣接收到嫂子的眼神,也偷偷吐了下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