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又换新衣(2 / 2)

李成钢笑着看向简宁:“听见没,简干部?五毫米红线!这家庭地位,一目了然啊!”

简宁嗔了他一眼,抿嘴笑道:“李大警士同志觉悟很高嘛!那好,本干部现在命令你,立刻执行给思瑾同志换尿布的光荣任务!”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成钢立刻立正敬礼,动作夸张地冲向女儿。屋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李父李建国重新拿起报纸,却没再看,而是将它折了几折,放在了膝盖上。他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锁,带着点打听来的不确定语气,压低了声音对李成钢说:“钢子,我今儿上午在厂里听老张他们闲聊,好像……听了个小道消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说是今年上头因为经济困难,各处都在收紧,好像取消了工级考试?”

李成钢刚笨手笨脚地给女儿李思瑾换好尿布,正拿着脏尿布准备往外走,闻言脚步一顿,扭过头:“取消了?确定吗爸?”他心头也是一紧,这消息对他影响不大,但对另一个人却很关键。

“十有八九是真的。”李建国叹了口气,“你堂弟李成安,跟着我学电工也一年多了吧?这孩子挺踏实肯干的,还跟我念叨过,想提前申请考个级。我也觉他技术够格了,就盼着早点考过一级电工,拿那三十三块的工资。总比现在拿十八块的学徒工资强得多啊,减轻不少家里的负担。这下可好,”李建国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惋惜和对侄子处境的感同身受,“这一拖至少又是一年,少拿多少实实在在的钱呐!”

王秀兰正拿着剪子,小心翼翼地开始拆李成钢旧警服上的布质胸章。听到丈夫的话,她把剪子和布料放下,忍不住插话,语气里带着技术工人特有的那种复杂情绪,半是感慨半是羡慕:“唉!你们这些技术工种的,还能有个考工级涨工资的指望!听听,一个一级电工,刚考出来就能拿三十三块!这……这都比我这个在厂子里上了这么多年班的老保管员强了!”她语气里倒没有太多抱怨,更多是对这种“区别待遇”的微妙感叹,“我这辈子,算是到头了,一个月卡在二十七块五,再蹦跶也蹦跶不上去了。”二十七块五,这是她多年工作资历换来的稳定却也封顶的工资线。

李成钢听着父母的话,手里攥着那块脏尿布,心头却是猛地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取消工级考试?何止是今年!他脑海中瞬间划过重生前了解到的那些历史片段。这困难时期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几年,经济形势会越来越严峻,国家为了集中资源应对难关,压缩一切非必要开支,工级评定这类涉及大量人员升迁和工资调整的事情,很大可能会长期暂停。他模糊记得,大规模的工级考试和晋升,好像要到六二年之后,经济缓过劲儿来才逐步恢复!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有些发堵。堂弟李成安他是知道的,虽然有点皮,但是脑子活,学技术也用心。十八块的学徒工工资,对一个大小伙子,尤其是有家人口多来说,确实捉襟见肘。好不容易熬到技术达标,眼看就能靠本事吃饭,多挣点钱改善家里条件了,赶上这么个节骨眼……这一拖,可不是李父说的“一年”,后面究竟要熬多久,谁也说不准。少拿的何止是“不少钱”?那是家里老小实实在在的口粮和开销啊!

“唉……”李成钢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把那些关于未来的沉重预感和无法言说的信息压在心底。他看着父亲忧虑的脸,母亲带着些许羡慕的不平,声音低沉但尽量平稳地说道:“爸,妈,这事儿……如果真是上头决定了,咱们着急也没用。成安兄弟那边……也只能让他沉住气,趁这机会把技术再磨炼扎实些,总会等到机会的。眼下这光景……”他没再说下去!

母亲王秀兰将最后一枚胸章的固定线头剪断,取下那枚胸章,放在一旁。她似乎想打破这笼罩在饭桌上的沉闷气氛,又或许是想起了另一件与“工级”、“工资”相关的自家事,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掺杂着庆幸与一丝微妙情绪的声音开了口:

“说起来啊,”她抬眼看了看丈夫和儿子,“倒是你表弟定平那孩子,算是赶了个巧。”

李建国从报纸上抬起头,带着询问的神情。王秀兰接着道:“他想进厂,我后来不是厚着脸皮,托了李怀德的关系么?没让他跟着下车间去后勤处那些下属锅炉房、修缮队、装卸队当工人。把他留在后勤处机关里了,当个勤杂人员,跑跑腿、打打杂。这路子啊,走的就不是技术工人的道儿,算是‘行政路线’的边儿了。”

李成钢抱着女儿的手微微一顿,想起了这个的表弟。王秀兰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和庆幸:“这孩子转正的时候,直接就给定了个‘30级’。虽说起点不高,一上来就拿二十三块的工资。”她顿了顿,特意强调了一下,“可这钱,不用像成安那样去考工级、拼手艺才能涨!是定死了的级别工资。”

李建国“哦”了一声,点点头:“二十三块……比成安学徒工多五块,比一级电工少十块。起点也算可以了,好歹是个机关勤杂人员。不用下车间,活计也轻省些。”

“谁说不是呢!”王秀兰叹了口气,但随即又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忧虑和现实的清醒,“可是呢,这孩子也就是个初中毕业的底子。在机关这行当,往上爬,那可比技术工考级还难!要笔杆子,要关系,要会来事儿。定平那孩子,老实巴交的,跟成安不一样,嘴笨心思也不活络。要我说啊,”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洞察和对侄儿未来的真切担忧,“他要是不遇上什么特别的‘奇遇’,比如哪位领导特别赏识提携啊,或者他自己突然开了窍变得特别会钻营啊,估计啊,也就跟我这个姑姑一样,熬到顶——能混个二十九级,一个月拿二十七块五,这就到头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