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过脸，望向窗外四合院那方被屋檐切割得只剩下一小块的、渐渐被暮色浸染的天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雪姣，我现在，就剩下脚下这一条道了。只有拼了命地学，考上高中，或者，考上更好一点考上中专！拿到那张文凭，才能优先找到工作，有了饭碗，挣了钱，我才算真的给自己趟出一条活路来！也只有到了那一天，我才能……”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才能不靠着任何人，自己挺直了腰板过日子！”
李雪姣被好友这番话震住了。她预想中的委屈哭泣、愤怒控诉都没有出现，雨水展现出的这份近乎残酷的清醒和沉甸甸的决心，反而让她心里更酸更涩。她看着雨水眼底那抹混合着伤痛、不甘和无比刚强的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何雨水没有再解释，也不需要安慰。她猛地低下头，重新抓起那支铅笔，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跟看不见的命运较劲，像是在为自己凿开一条生路。她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那页习题之中。
李雪姣看着好友挺直的脊背和那绷紧了、微微颤抖的肩膀，鼻头一酸，赶紧也低下头，用力地眨掉眼底的湿意，也抓起自己的书本和笔：“嗯！雨水，你说得对！咱们一起使劲儿学！还有一个月零几天呢！你肯定能考上！谁也拦不住你！”
小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王秀兰探进头来。看见两个姑娘埋头苦读的样子，脸上露出欣慰又带着点心疼的神色。她端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盘，上面放着两个粗瓷碗，碗里盛着微温的绿豆汤。
“歇会儿，喝点汤，解解暑气。”李母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她们。
“谢谢妈，婶！”李雪姣立刻放下笔，接过碗，声音里带着点解脱的轻快。何雨水连忙双手接过碗，声音有些干涩：“谢谢婶子。”
“快喝快喝，看你们这汗流的。”李婶看着雨水苍白却异常坚毅的小脸，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自然也听到了傻柱那些话，也隐约猜到易中海在里面扮演的角色。看着眼前这个要强的姑娘，她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无奈。这院里的事儿，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婶子，”何雨水捧着碗，没有立刻喝，像是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您……您知道现在考中专，大概多少分能稳上吗？特别是……能分配去别的地方工作的那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异常明亮，直直地看着李婶，充满了对信息的渴求。
李婶愣了一下，没想到雨水会问得这么具体。她沉吟了一下，努力回忆着：“这个……我也说不太准，得看学校和专业。不过听街道办董干事提过一嘴，现在各厂矿招工都等着中专生，分数要求……好像比往年还高了些？说是得考得特别好才行。”她顿了顿，看着雨水瞬间绷紧的神情，赶紧补充道，“雨水你也别太担心，你底子好，肯用功，肯定没问题的！回头我帮你再打听打听具体点的消息。”
“嗯！”何雨水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的光亮没有丝毫减弱，“谢谢婶子！我一定考好！”她把“一定”两个字咬得很重，说完，端起碗，咕咚咕咚几下就把绿豆汤喝完了。
放下碗，她用手背抹了下嘴，目光立刻又回到了摊开的书本上，没有丝毫停顿。
李雪姣看得有些心疼，小声说：“雨水，要不歇几分钟？眼睛都看花了。”
何雨水摇摇头，手指已经重新握紧了铅笔：“不行，雪姣，时间……真的不多了。”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旧闹钟上，指针无情地走着。“我还有几道题没啃透，晚上得把它们都弄明白。”
李雪姣看着好友那仿佛燃着幽火的侧影，咬了咬嘴唇，也低下头，更加用力地翻动自己的书页。她帮不上别的忙，只能用这种方式陪着雨水一起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