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您找我？”她的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泉水。
“简宁啊，”张科长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显然对这个小姑娘很熟悉也很喜欢，“这是新来的李成钢同志，分配到咱们分局了，马上要去交道口所报到。你带他去后勤处一趟，把警服领了。”她说完，又转向李成钢，介绍道：“这是简宁同志，在分局宣传科帮忙。”说完对李成钢眨了眨眼！
“你好，李成钢同志。”简宁看向李成钢，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她的手指纤细修长。
李成钢连忙握住，只觉得对方的手温软小巧，与自己粗糙大手形成鲜明对比。“你好你好，简宁同志，麻烦你了！”他脸上堆起笑容，回应得热情又得体，眼神快速地在简宁清秀的脸上和那身象征身份的警服上扫过，心里瞬间明白了张科长刚才问“有没有对象”的用意——这位热心肠的女科长，怕不是想当一回红娘？这刚入职，又是提工资，现在还“附赠”认识年轻女同事的机会？那几双尼龙袜的“效益”，简直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麻烦，跟我来吧。”简宁浅浅一笑，转身在前面带路。李成钢向张科长再次道谢后，赶紧跟上。走过安静的走廊时，他听到张科长在后面带着笑意对简宁说了一句：“小宁，好好带路啊。”那语气里的亲昵和暗示，让李成钢心里更有了几分确定，这位简宁同志，恐怕不仅仅是“宣传科帮忙的”那么简单。
他跟在简宁身后半步，看着她脑后轻轻晃动的麻花辫和挺直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崭新的工作证，一股混杂着得意、期待和新奇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身新的警服还没穿上，新的人生画卷，似乎已经带着点意想不到的“色彩”展开了。
后勤处仓库里弥漫着樟脑和棉布混合的气味。高高的货架上堆满了捆扎整齐的藏蓝色冬装和夏季的白斜纹布警服。保管员是个慢悠悠的老同志，按照条子，慢条斯理地给李成钢点齐了冬常服一套、夏常服两套，大檐帽、皮带，帽徽，还有一套雨衣和雨鞋。
李成钢抱着这摞沉甸甸的“新行头”，心里踏实了不少。他一边跟着简宁往外走，一边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对新同事的好奇与友善：“简宁同志，看你年纪不大，在分局工作多久了？感觉你对这儿挺熟的。”
简宁走在前面，麻花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声音清脆地回答：“刚来五个多月吧。之前高中毕业，在家等着街道分配工作呢。”
“哦？高中毕业，文化高啊！”李成钢适时地捧了一句，语气真诚，接着又带着点不经意的探询，“那怎么想着来分局了？这工作可不容易。”他刻意把“想着来”说得重了点，想引出背后关系。
简宁似乎没什么心机，很自然地接话：“是我表姑……哦，就是张科长，她看我闲着等街道安排工作，暂时没啥好单位，刚好分局宣传科需要人手整理材料写写画画，就托政治处的王主任让我先过来帮帮忙，算是临时工。”她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期待和不确定，“等以后有名额了，看能不能转正吧。”
李成钢心里“哦”了一声，彻底明白了。原来是张科长的远房侄女，父母是纺织厂职工，靠这层关系才在分局暂时落脚，还是个没编制的临时工。这信息对他很重要——既点明了简宁和张科长的亲缘纽带，也说明了简宁目前身份上的“软肋”。
他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种“同是天涯打工人”的理解：“临时工也是工作嘛！能进分局就是本事，起点就比一般人高了。再说了，有张科长在，你踏实干，转正肯定没问题！”这话既捧了张科长，又给简宁吃了颗定心丸，还显得自己很懂行、很体谅。
为了活跃气氛，也为了进一步拉近距离，李成钢话锋一转，开始讲起在部队听来的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他模仿能力不错，把战友们南腔北调的口音和训练中的糗事学得惟妙惟肖。简宁被他逗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赶紧用手掩着嘴，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颊也微微泛红，刚才那点因身份带来的小小局促感一扫而空。
“李同志，你可真有意思！”简宁笑着说，语气明显轻松亲昵了许多。
“嗨，瞎乐呵呗。”李成钢见效果达到，趁热打铁。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颗包装鲜艳、印着米老鼠图案的奶糖（用钢笔和上海战友换的）。这玩意儿在五十年代可是稀罕物，尤其是米老鼠糖，小孩子和年轻姑娘见了没有不喜欢的。他大大方方地递到简宁面前：“喏，尝尝，战友给我的，可甜了。”
“呀！米老鼠糖！”简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显然认得这个稀罕零食，想矜持一下，但眼神里的渴望藏不住。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样色彩鲜艳、味道甜蜜的奶糖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
“拿着拿着，别客气！”李成钢热情地又往前送了送。
简宁终于没忍住，带着点羞涩和欢喜，小心翼翼地拈了一颗，剥开糖纸，露出里面洁白的奶糖，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偷吃到蜜的小猫，刚才的稳重劲儿全没了，只剩下少女纯粹的开心：“真甜！谢谢李同志！”
看着简宁因为几颗糖就高兴成这个样子，李成钢心里也乐开了花。这糖本是他留着准备打通关节的“小炮弹”，没想到用在张科长的侄女身上效果这么好，简直物超所值。眼前这个单纯、爱笑、还有点馋嘴的小姑娘，在他精明的算计里，形象变得更加立体，也似乎……离他更近了一点。
“甜就好！”李成钢自己也剥了一颗丢进嘴里，甜味弥漫开，仿佛预示着新生活的开端。他抱着新领的警服，身边跟着含着糖、眉眼带笑的简宁，觉得分局走廊里的光线都格外明媚起来。这身警服，似乎比他预想的，能带来更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