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三息！
从清醒到再次沉沦，仅仅三息时间！
但对林小白而言，那刻录在操作台的提示语就是埋下的反击的火种。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新兵们的抉择如同一场人性的展览，在他模糊的视野中逐一上演。
有的人崩溃大哭，那哭声尖锐而绝望，仿佛要撕裂这压抑的空气。
最终，他们在恐惧的驱使下，颤抖着举起武器，走向被圈禁的平民俘虏。
手起刀落，虚拟的鲜血飞溅，刺痛了林小白的双眼。
考核机制判定其“选择完成”，巨人触手松开，那人连滚带爬地冲向“生路”方向，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扭曲笑容。
林小白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不屑。
但随即又是无奈。
生死之交有大恐怖。
在这种大抉择面前、只要你自己没有做出反抗、就没有任何资格指责别人。
如果你能够义无反顾、坚守底线，你甚至可以站在高处鄙视他们，但如果你还没有做出选择，你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选择是什么？
就没有资格去诋毁那些为了活命放弃底线的人。
不是说这些人不值得指责，懦弱、为了自己放弃底线、自私的人、自然是要批判的批判的。
但那种自己明明做不到，还要求别人做到的行径同样卑劣。
所以面对这些人的选择林，林小白的心中只是无比的沉默。
世界上很多事情并非都是对和错，也并非只有黑和白。
有人眼中闪过狠厉，将目标对准了身边的“同伴”。
可就在攻击即将落下的瞬间，目标人物的身影诡异地模糊了一下，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保护膜笼罩。
攻击落下，倒下的却是一个穿着制式铠甲、面无表情的“道兵”傀儡！
真正的“同伴”只是精神恍惚了一下，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茫然四顾。
林小白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无奈。
这应该是考核机制在保护考生，毕竟如果这些参加考核的弟子直接被旁边的人作为目标击杀，那岂不是没办法参加考核了？
幸好对方有这种扭转意识的神奇道具，只要让大家都觉得没问题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林小白现在还维持着熵减态，脑海里面停留有一丝清明，林小白也根本发现不了。
林小白摇头、这些人暴露了他们内心的阴暗与冷酷，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同伴下手，这样的人，即便通过了考核，又有何用？
不过他们大概率是通不过考核的。
哪怕是那些作为模板的老兵，想要击杀队友，最后也只是做戏，有特殊的手段能够帮助队友逃生。
但眼前这些人是真的，通过击杀队友来让自己获得活命的机会。
当然也有个别人、哪怕巨人的身躯再大、遮住了所有的光，他们也依旧充满了光辉。
他们嘶吼着冲向巨人，那嘶吼声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屈。
即便力量悬殊，他们也毫不畏惧。
但他们的攻击如同蚍蜉撼树，瞬间就被巨大的触手拍飞或禁锢，陷入更深的绝望。
林小白看到这些人，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
即便明知不敌，也要勇敢地抗争，这是真正的猛士！
当然在林小白看来，他们也只能称之为猛士，称之为勇士还不太够。”
终于，那冰冷、毫无感情的审判之音，如同丧钟。
它敲响在林小白头顶：“蝼蚁，该你了！
献上十俘之命，或斩二队友之颅！
选择，或死！”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数条布满吸盘和粘液的粗壮触手，如同来自深渊的巨蟒。
缓缓缠绕林小白空间堡垒的触手将林小白放开、让林小白选择。
考核施加的精神压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疯狂地冲击着他那仅存一丝“有序”的堡垒虚影，试图彻底瓦解他的意志。
林小白异常的害怕、，他不仅是怕眼前的百目触手巨人、他更怕自己抵挡不住最本能的恐惧、做出最“可怕”的选择——杀戮求生。
毕竟对于他来说，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高尚的人，他只是个普通人，有些卑鄙、也有一些道也有一些道德光环的普通人。
林小白的心跳急剧加速，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膛。
又一次扫了一眼之前留下来的提示语，林小白脑海中的清明更深了一丝。
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呼吸也变得急促。
让人诧异的是，林小白没有立刻做出选择。
他望着眼前的惨象、无言。。
周拓、哑姑、老酒鬼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深处。
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老兵，他们倒下的身影、最后的怒吼…
这些画面，这些情绪，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压制工具。
牺牲！
不屈的丰碑！
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越了考核强加的悲愤的、发自内心的深沉敬意与哀恸，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酝酿、爆发！
他不再犹豫，不再伪装。
在巨人程序化的注视下，在观礼台无数目光的聚焦下。
在幸存者们或麻木、或恐惧、或疑惑的视线中。
林小白缓缓地、无比郑重地转过身。
他面向那片染血的云土——那是周拓光剑最后闪耀、身躯崩解的地方。
他望向那幽暗的角落——那是哑姑和青冥配合自爆的位置。
他凝视着地面上焦黑的区域——那是老酒鬼与他的葫芦、他的执念、他的“婉娘”，一同化为飞灰的所在。
然后，他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个鞠躬，幅度极大，腰背几乎与地面平行。
它持续了整整三息时间。
没有言语，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沉重到极致、肃穆到极致的沉默。
这不是表演！
这是被考核幻境激发出的、源自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情感洪流！
是对那些“英灵”最崇高的敬意！
林小白这深深一躬，仿佛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观礼台上激起了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