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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无字碑(2 / 2)

三日后,荒村。

林不觉在草棚醒来,喉间冰棱退至锁骨。小石蜷在身侧,白骨手臂盐晶嫩芽已长至肘部,随呼吸明灭。阿满蹲在灶前,用破瓦罐煮着野菜汤。瓦罐下没有火,只有三块晒热的石头。

“热石头管用。”阿满舀了勺汤吹凉,“爷爷说,寒冬里最暖的是人心,不是火。”她将汤递给小石,少年白骨手指捧碗时,盐晶嫩芽刺入陶土,瓦罐突然开出细小白花。

林不觉撕下衣襟,在炭灰里写字:“陈七?”

阿满摇头:“井底只有这个。”她递过半块湿布,布上用井水写着:

告柳氏妹:

兄无恙。三百零七村口石碑下,埋着当年血书。

鼎不在河底,在活着的人心里。

莫寻我,莫念我。

——铁山字

小石突然抓住阿满手腕。少年白骨手指蘸着汤水,在地面画出驿站地图。盐晶嫩芽刺入泥地,嫩芽尖端竟结出细小冰晶,映出王录事在驿站密室焚烧文牍的画面。

“他烧的是真律。”阿满眼睛发亮,“爷爷说,真律不在册子上,在人心里。”女童抓起炭条,在棚壁画着三十七个村子的位置,“每个村口石碑下,埋着当年三百零七人联名的血书。赵铮用假律换真律,说守鼎人血能启鼎...其实是启人心。”

灶台石头冷却,野菜汤表面结出薄冰。小石将汤推给林不觉,盐晶嫩芽刺入冰面。冰层下,汤水映出惊人画面:桑水河底没有青铜鼎,只有三百零七块石碑沉在河床,每块碑刻着不同名字。

林不觉喉间冰棱刺痛。他撕下衣襟裹住小石手臂,盐晶嫩芽在布下透出微光。阿满将户籍册塞给他:“爷爷说,活着的人才是真律。”

册页翻到末页,米汤字迹在阴天泛黄:

腊月十一晴

林公子喉冰退一寸

小石臂生花

热石头凉了,换新的

日暮时分,马蹄声停在草棚外。王录事带玄甲卫围住荒村,他手中律令册换成了新卷。“林不觉,交出户籍册。”他声音发颤,“否则屠尽全村。”

村中流民沉默地走出草棚,每人捧着粗陶碗。碗里没有水,盛着半碗陈米。三百零七只陶碗在暮色中泛着微光,米粒拼成三十七个“人”字。

“新律在此。”流民首领将陶碗举向天空,“三百零七颗人心,才是真律。”

王录事长刀劈下,陶碗碎裂声刺耳。米粒滚落泥地,竟在冻土上拼出桑水河图。陈七从人群中走出,肩头骨针已拔除,伤口结着青痂。“王仲,你娘在桑水河底当守鼎人。”老流民声音沙哑,“玄鳞教骗你,真鼎不在河底。”

王录事浑身剧震。他扔掉长刀,枯手抓向陈七衣襟:“我娘...真在河底?”

“假的。”陈七按住他手腕,“桑水河底只有三百零七块无字碑。玄鳞教要的不是鼎,是人心对律法的信任。”他指向碎裂的陶碗,“你烧了三十七份真律,却烧不灭人心。”

暮色四合。王录事跪在泥地里,捧起一把混着米粒的泥土。陈七将新律令册塞给他:“景元元年祖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才是真律。”

玄甲卫解下甲胄,露出内里流民粗衣。王录事撕下官袍,露出胸口“贱籍”烙印。他捧着泥土走向村口,三百零七只碎陶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林不觉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喉间冰棱退至心口,他撕下衣襟,在炭灰里写字:“你娘?”

王录事摇头,将泥土按在无字碑底:“我娘死于难产。玄鳞教说她在河底,只为控我。”他望向桑水河方向,“真律不在册子上,在活着的人心里。”

阿满抱着户籍册跑来,将半块麦饼塞给王录事。女童指了指村口石碑:“爷爷说,等石碑刻上名字,春天就来了。”

夜深,林不觉在村口石碑前扎营。小石白骨手臂盐晶嫩芽刺入碑缝,嫩芽尖端开出细小白花。阿满蹲在碑前,用木炭在无字处画着星图。星图连线处,隐约显出“柳氏”二字。

“娘亲的名字。”阿满小声说,“爷爷说,三百零七人里,有你外公。”

寒风卷过荒村。林不觉喉间冰棱随心跳微微震颤,他摸出最后半块麦饼,分给阿满和小石。女童摇头,将麦饼按在他冻疮伤口。月光下,三十七块无字碑静静矗立,碑前碎陶片映着星斗。

阿满突然指向远方:“看!”

驿道尽头,三百零七名流民挑着担子走来。担子不是粪桶,是粗陶缸。每口缸盛着清水,水面映着月光。他们将陶缸放在无字碑前,三百零七道水光连成星河。

陈七掀开衣襟,胸口“贱籍”烙印在月光下泛红。“林公子,”老流民声音沙哑,“明日我们去桑水河。不是取鼎,是捞碑。”他望向小石白骨手臂的盐晶花,“孩子,你臂上的花,是三百零七颗人心浇灌的。”

小石将盐晶花按在无字碑上。花根刺入石缝,碑面竟渗出细小水珠。水珠滚落,在冻土上画出桑水河图。河图终点,不是青铜鼎,是三百零七块无字碑组成的圆阵。

林不觉喉间冰棱彻底融化。他张了张嘴,沙哑声音混着血沫:“为...什么...帮我们?”

陈七大笑,笑声惊起夜鸟:“守鼎人?我们守的不是鼎,是人心。”老流民指向三百零七道水光,“明日捞碑,需三百零七人同心。你徒弟臂上盐晶,正好补最后一人。”

夜风呜咽,三百零七道水光在无字碑前摇曳。林不觉不知能否活着见到桑水河,但小石臂上盐晶花在月光下微微发光,像三百零七颗不肯闭上的眼睛。

五日后,桑水河畔。

三百零七名流民站在河岸,每人手持粗麻绳。绳另一端沉入河底,系在无字碑上。小石站在队伍末尾,白骨手臂盐晶嫩芽已长至肩头,随呼吸明灭。林不觉喉间冰棱退至指尖,6品内力在寒风中仅能凝出薄雾。

“同心!”陈七大喝。三百零七根麻绳同时绷紧。河面冰层碎裂,三百零七块石碑缓缓升起。碑面无字,但河水冲刷下,隐约显出不同名字。

王录事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扑向最近石碑。他枯手摸着碑面“王李氏”三字,嚎啕大哭:“娘!我找到您了!”老妇名字在河水冲刷下渐渐清晰,碑底刻着小字:“神武营医官,因救治贱籍产妇被革职。”

三百零七块石碑在河岸排成圆阵。陈七将户籍册埋在阵眼,米汤字迹在土中晕开:

腊月十六晴

捞起三百零七碑

小石臂开花

林公子能说话了

林不觉喉间最后一丝冰棱融化。他张了张嘴,沙哑声音在寒风中飘散:“谢...谢。”

小石白骨手臂盐晶花突然绽放。三百零七块石碑同时震动,碑面显出完整名字。河水漫过碑底,冲刷出隐藏字迹——全是当年联名上书的血指印。

陈七摸着碑上“陈铁山”三字,望向林不觉:“公子,真鼎不在河底,不在碑下。”老流民指向三百零七双粗糙的手,“在活着的人心里。”

月光下,三百零七道水光连成星河。林不觉不知前路如何,但小石臂上盐晶花在夜色中微微发光,像三百零七颗等待黎明的星子。

河风呜咽,吹散所有话语。

唯有石碑静立,

碑面水珠滚落,

在冻土上

画出

未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