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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日,未时。
阿骨朵站在工部漕运司档库外。
此处原为律武监分库,景元三年后划归工部,藏漕运关防印模、闸口流水、船籍副册,戒备森严。
库门铁锁,守卫两名,皆佩“漕卫”腰牌——新设私兵,非官军。
她扮作送饭婆子,提食盒,内藏拓纸、墨、磁石。
林不觉入狱前,曾塞给她半张盐引存根,并道:“若我三日不出,去档库,找瓜洲闸景元五年三月印模。比对存根。”
她不懂印,但懂白沙与铁。
驼铃记灰烬中的白沙,含铁;而存根上的关防印,若为真,必用铁砂调墨——可被磁石吸。
这是林不觉教她的“验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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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换岗间隙。
阿骨朵绕至库后,见一老吏扫地,跛足,衣旧。
她低声:“陈伯?”
老吏抬头,眼神锐利:“你是北境人?”
“林不觉让我来。”
陈伯沉默片刻,指墙角:“子时,狗换班,墙有鼠洞,可钻。”
——陈伯曾是律武监档吏,林正言旧部。
律武监覆灭后,他被贬至此,守着一库“死档”,却从未忘旧。
子时,阿骨朵从鼠洞入,库内漆黑,唯月光透窗。
架上卷宗如山,印模匣按年月排列。
她寻至“景元五年·三月”,取瓜洲闸匣。
开匣,内有三枚铜模:正印、副印、验印。
她取拓纸,蘸墨,轻覆正印。
墨干,揭下——印文清晰:“瓜洲闸·景元五年三月·漕运副使李”。
但磁石靠近,无吸力。
——墨无铁砂!
她心头一沉:印模被换!
真印用铁砂墨,假印用普通墨——为防人验真。
她翻副印、验印,皆无铁。
正欲离去,忽听脚步声。
漕卫巡夜!
她躲入架后,见两名漕卫入库,直奔瓜洲闸匣。
“主事说,若有人来拓印,就换假模。”一人道。
“假模做得像吗?”
“像。连三叠篆的‘漕’字回笔都仿了。但墨没加铁——谁会想到验铁?”
两人笑,离去。
阿骨朵屏息。
她终于明白:黑手早知他们会查印模,设局等他们入套。
若她拓了假模,呈堂后反成“伪造印信”之证。
林不觉的路,被彻底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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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四日,晨。
阿骨朵去芸窗书坊。
沈知微见她面色苍白,问:“档库有诈?”
阿骨朵点头,递上假拓片。
沈知微细看,忽道:“‘漕’字右下缺一点——景元五年三月,瓜洲闸副使李大人,因母丧,印中避讳,去‘点’示哀。”
她取一旧册:“这是我父藏的《漕运印谱》,景元五年三月,瓜洲闸印确无‘点’。”
——假模连避讳细节都仿了!
但沈知微又道:“不过……真印用‘松烟铁墨’,假印用‘桐油烟墨’。你若有磁石,可验。”
阿骨朵苦笑:“验了,无铁。”
沈知微沉吟:“那真印在哪?”
“被换了。”阿骨朵道,“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两人沉默。
半晌,沈知微道:“印模每月换,旧模不毁,存‘废模库’。陈伯管废库。”
——真模可能在废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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