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没有看他们,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会议室,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巨大的挫败感和压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茧里,四周都是铜墙铁壁,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只会撞得头破血流。社恐的本能在这种极端压力下被放大到极致,他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不想看到任何同情的、质疑的、或者失望的眼神。他只想把自己藏起来,一个人面对这团乱麻。
从那天起,林浩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也更加拼命。他几乎是住在了公司,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困了就趴在桌上眯一会儿,醒来就继续对着满屏的代码和架构图死磕。
他拒绝了小张和小李试图一起讨论的提议,固执地认为问题一定出在某个他尚未发现的底层细节上,他必须独自把它揪出来。他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的同时,也在进行着近乎自虐式的攻坚。
然而,越是焦急,思路越是混乱;越是封闭,灵感越是枯竭。他尝试了无数种微调参数、优化算法细节的方法,但模拟测试的结果依旧在原地踏步,甚至偶尔还会出现倒退。
黑眼圈如同墨染般刻在他的眼眶下,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焦躁。
家里,冷战依旧在持续。陈静萱看着林浩每天带着更深的疲惫和更沉重的气压回家,然后又一言不发地扎进客厅的“工作区”(那个铺着各种图纸和放着笔记本电脑的茶几角落),她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和矛盾。
她很想问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很想告诉他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甚至很想为那天的争吵道歉,打破这令人难受的冷战。
但每次,当她看到林浩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写着“别来烦我”的状态时,所有的话就又都咽了回去。
她只能默默地帮他热好留下的饭菜,在他偶尔因为过度疲惫而在茶几旁睡着时,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薄毯,然后看着他那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锁的眉头,心里一阵阵发酸。
她不知道那个“星云平台”到底有多难,也不知道他和赵晓薇的工作交流到了何种程度,她只知道,她熟悉的那个浩哥,正在被巨大的压力一点点吞噬,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和被排除在他世界之外的孤独感,与日俱增。
这天深夜,林浩又一次从短暂的瞌睡中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项目彻底失败,王经理冷漠地宣布解散团队,陈父母失望地摇头,而陈静萱……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像一只窥视着他的眼睛。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大脑像一团被煮糊的浆糊,再也榨不出一丝有用的灵感。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漫上心头。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翻动着通讯录,目光在“赵晓薇”和“冰璃”两个名字之间徘徊。或许……她们还能提供一些帮助?赵晓薇或许有更新的市场数据?夏诗涵或许还有更深入的见解?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不能再依赖别人了!尤其是夏诗涵,他已经接受了太多她的“指点”,这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而赵晓薇……他不想再因为工作的事情,去打破那刻意维持的界限,也不想让静萱的误会加深。
他必须靠自己!
他放下手机,再次将视线投向屏幕上那些令人头疼的代码和错误日志,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独自苦苦挣扎、项目陷入绝境的同时,转机的种子,早已在不经意间埋下,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而打破这僵局的,或许并非他孜孜以求的技术本身,而是来自那个被他暂时冷落、却始终关心着他的女孩,一句无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