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结账又是一项考验。林浩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感觉度秒如年。陈静萱却闲不下来，扒着购物车边缘，看着收银台旁边货架上的口香糖和巧克力，小声嘀咕着：“要不要再买点巧克力呢……”
终於轮到他们，林浩赶紧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陈静萱则掏出了手机，准备付款。
“我来。”林浩下意识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让女孩子付钱，尤其是买了这麽多东西，他觉得过意不去。
“哎呀，没关系啦！我住在这里，本来就该分担一些的！”陈静萱坚持，已经点开了支付码。
“不行。”林浩难得态度强硬了一下，抢先一步将手机递给了收银员。他看到购物小票上那不算小的数字，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个月超支的预算，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多心疼的感觉，反而有种“这是我应该做的”的踏实感。
陈静萱看着他，眨了眨眼，没有再争，只是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回去的路上，两人手里都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或许是累了，陈静萱安静了许多，只是默默地走在林浩身边。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轻轻开口：“浩哥……”
“嗯？”
“谢谢你哦。”
“谢什麽？”
“谢谢你带我来超市，还有……谢谢你让我住在你家。”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我知道我有时候有点吵，还有点麻烦……但我真的很开心。”
林浩侧头看了她一眼。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脸上，给她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柔光，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柔软的感激和一点点……依赖？
他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开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麽，比如“不麻烦”或者“你也帮了我很多”，但社恐的笨拙在这个时候再次显现，最後只化成了一句乾巴巴的：“……没事。”
但这一次，陈静萱似乎从他这简短的回应里听出了些许不同。她抬起头，看着他依旧有些紧绷但线条柔和的侧脸，甜甜地笑了起来，不再说话。
晚饭自然是丰盛的。清蒸鲈鱼鲜嫩入味，台式卤肉香气扑鼻，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炖得酥烂，卤汁浇在米饭上，让人食指大动。林浩吃了满满两大碗饭，感觉之前的外卖简直是味同嚼蜡。
饭後，林浩主动承包了洗碗的工作，陈静萱则开始整理买回来的零食和物品，哼着不知名的轻快歌谣。
当林浩从厨房出来时，看到陈静萱正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一个小本子，手里拿着笔，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计算着什麽，表情是少有的认真。
“在写什麽？”林浩随口问了一句，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陈静萱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恼：“在算我的签证时间啦。我的入台证……啊不是，是来这边的签注，好像快要到期了。”
林浩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现实的问题，终究还是被摆到了台面上。他之前刻意不去想，但此刻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一种紧迫感瞬间袭来。
“还有多久？”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我看看，”陈静萱翻着本子，“大概……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点吧。”
一个多月。听起来不短，但对於处理签证这种事情，谁知道会遇到什麽麻烦？林浩的心沉了下去。他对这方面的政策几乎一无所知。
“那……有什麽打算？”他问。
“我也不知道耶，”陈静萱放下笔，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有些迷茫，“可能……要回去一趟？或者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续签？我听说可以申请什麽……团聚签？还是依亲？啊，好复杂哦……”
她说的这些名词，林浩听着更是一头雾水。他只知道，如果签证到期，她就必须离开。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莫名地慌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回家有灯光、有饭香、有她叽叽喳喳声音的日子，虽然才短短几天。
“没事的，慢慢想，总有办法的。”他乾巴巴地安慰道，心里却开始盘算着要不要上网查查资料，或者……问问有没有人懂这些？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见多识广的夏诗涵，但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他不想欠她更大的人情。那还有谁？同事？朋友？他似乎并没有可以谘询这类私密问题的对象。
这个现实的问题，像一片乌云，悄然笼罩在刚刚因为温馨晚餐和顺利购物而轻松起来的氛围之上。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林浩拿起了手机：“要……打两把游戏吗？”
“好呀好呀！”陈静萱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重新绽放笑容，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今天我要用你送我的炽阳神光乱杀！”
两人登录游戏，组队进入房间。还是熟悉的Id【凌霄】和【破军】。但这一次，当林浩听到身边传来陈静萱那软糯却带着杀气的指挥声“浩哥，反他们蓝区！”时，他不再有那种强烈的割裂感。屏幕里默契配合的队友，和身边这个活色生香的女孩，渐渐在他脑海中重叠。
或许是下午消耗了太多社交能量，也或许是心里装着签证的事，林浩今晚的操作有些平淡，甚至有几次低级失误。
“浩哥，你怎麽啦？感觉心不在焉的哦？”陈静萱一边操作着镜在人群里飞雷神，一边抽空问道。
“没什麽，有点累。”林浩。
就在这时，游戏房间里，一个Id突然加入了进来——【冰璃】。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待在房间里，头像框是那种低调却奢华的款。
林浩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怎麽来了？
陈静萱也看到了，在旁边小声“咦”了一下，随即语气如常地在游戏麦里打招呼：“冰璃姐晚上好呀！”
【冰璃】终於开了麦，清冷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听不出情绪：“晚上好。看你们在，进来看看。开吗？”
“开呀开呀！五排吗？我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在线……”陈静萱说着，开始邀请列表里的其他战队成员。
林浩却因为夏诗涵的突然出现，更加心神不宁。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放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被人审视着。这一局游戏，注定不会轻松了。
游戏开始，夏诗涵选了她招牌的武则天，陈静萱是打野镜，林浩则拿了花木兰对抗路。夏诗涵的武则天依旧强势，全图大招总能在关键时刻支援或者收割。但林浩能感觉到，她的视野似乎更多地停留在自己这条路。有一次他残血被对面打野追杀，武则天一个精准的大招定住了敌人，救了他一命。
“谢谢。”林浩在麦里低声道谢。
“嗯。”夏诗涵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陈静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麽，在下一波团战中，她的镜明明可以去切对方後排，却一个换位飞到了林浩的花木兰身边，帮他挡掉了关键的控制技能，同时嘴上说着：“浩哥小心！我来帮你！”
这微妙的气氛，透过游戏角色的互动，隐隐传递开来。林浩夹在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女孩子中间，在虚拟的峡谷里，再次感受到了现实中那种无形的压力和修罗场的预感。
一局游戏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勉强获胜。结算界面刚出来，夏诗涵就直接退出了房间，连声再见都没说。
“冰璃姐怎麽走得这麽快……”陈静萱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後转头看向林浩，眼神里带着探究，“浩哥，冰璃姐……好像特别照顾你哦？”
又来了！林浩心里哀嚎。他连忙否认：“没有吧，她技术好，意识强，支援到位很正常。”
“是吗？”陈静萱拖长了语调，明显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手机，看似随意地划动着屏幕。
就在这时，林浩的手机萤幕上方弹出了一条微信新消息提醒，来自【冰璃】。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侧了侧手机，不想让陈静萱看到。
陈静萱虽然没看他的手机，但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一包刚买的黄瓜味薯片，“咔嚓”一声用力咬碎。
林浩点开微信。
【冰璃】：「如果有问题，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
林浩的手指僵住了。她怎麽知道？！他猛地看向身边的陈静萱，陈静萱正专心致志地吃着薯片，看着电视，彷佛什麽都没发生。
不是她说的。那夏诗涵是怎麽知道的？难道她真的无所不能？
这条信息，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本已不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更大的涟漪。生活轨迹的改变，带来了甜蜜，也带来了负担，而更现实的风浪，似乎正要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