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殿外,已成血肉磨坊。
火光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明明灭灭,浓重的血腥气刺入鼻腔。
守军的阵线且战且退,已经从数百米外,被硬生生压至明和殿前的百步石阶之下。
人数带来的巨大差距,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初近千人的铁甲卫,如今还能握紧刀站着的,仅剩下寥寥两三百人。
他们背靠着冰冷的石阶,胸膛剧烈起伏,身上的甲胄布满刀痕,鲜血从缝隙中不断渗出。
再看对面,黑压压的叛军人潮依旧望不到头。
哪怕在江明月与两位老将的奋力冲杀下,对方至少还剩下近千之众,正迈过同伴的尸体,步步紧逼。
“呼……呼……”
庄远拄着卷了刃的长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前方,大口喘着粗气。
年迈带来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让他每一次挥刀都感到臂膀酸痛。
他的胳膊上,已经添了好几处深浅不一的刀伤,所幸都避开了要害。
江明月同样呼吸急促,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丝,紧贴着她白皙却沾染了血污的脸颊。
她看了一眼身侧摇摇欲坠的老侯爷,不在意自己胳膊上那道正在淌血的伤口。
“庄爷爷,还行吗?”
“当然!”
庄远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脖子一梗。
“还能让你个小女娃瞧不起了!”
他扭头看向另一边,萧定邦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腹部的甲胄被划开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也在持续失血。
“老萧,死没死呢!”
萧定邦一刀逼退一名叛军,面色沉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声音沙哑。
“再拖一会,估计就该死了。”
“少说那个晦气话!”
庄远骂了一句。
叛军的攻势稍缓,人潮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苏承瑞身披铁甲,手持滴血的长刀,一步步走了上来。
他看着台阶下苦苦支撑的三人,以及他们身后那些残兵败将,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讥讽。
“你说说,这是何必呢?”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你们老老实实地待在殿中,我又不会杀了你们,非要出来送死!”
江明月凤目含煞,死死盯着他。
“乱臣贼子!”
“呵。”
苏承瑞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
“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帝位之下的枯骨,多你们几具不多,少你们几具不少。”
他将目光转向江明月,笑容变得残忍而森然。
“你放心,我会在你死后,送老九下去陪你!”
“黄泉路上,夫妻也好有个伴。”
话音刚落,明和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梁帝在白斐的护卫下,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
他站在高高的殿门前,目光如电,死死锁定在人群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披甲身影上。
“逆子!”
一声怒吼,饱含着帝王的威严与父亲的痛心。
“你怎敢!”
苏承瑞看到梁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意。
“父皇。”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啊。”
他抬起头,直视着梁帝。
“父皇如果是在等铁甲大营的支援,那就不必等了。”
“您派去的人,现在说不定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你!”
梁帝气得浑身发抖,眼眶欲裂。
“逆子!逆子!!不过是禁足府中,你便要造反?”
“父皇,多说无益。”
苏承瑞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再无半分温情。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刀,向前一挥。
“杀上去!”
最后的疯狂开始了。
叛军发出一声呐喊,再次如潮水般涌向那道岌岌可危的防线。
精疲力竭的守军几乎是在凭着最后一口气在战斗。
刀光剑影再次交织,但这一次,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屠杀。
一名守军士兵刚刚挡开一刀,另一柄长刀便从侧面捅入了他的腹部。
又一名士兵被数人围攻,身中数刀,轰然倒地。
惨叫声此起彼伏。
梁帝站在高处,看着下方自己的忠诚卫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双拳紧紧握住,指甲深陷入掌心,浑然不觉。
“杀!”
江明月娇喝一声,手中长刀挽出一道绚烂的刀花,瞬间斩杀了面前的两名叛军。
她回身一把抓住庄远的胳膊,另一手架住萧定邦。
“退!退回台阶上!”
两人借着她的力,踉跄着退上了第一层台阶。
残余的守军也纷纷退守,在数十层高的台阶上,形成了最后的防御阵地。
苏承瑞踏上了台阶。
一步。
两步。
他走得很慢,很稳,享受着这通往至高权力的最后一段路。
每上一层台阶,他嘴角的弧度就扩大一分。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上那张龙椅,俯瞰众生的模样。
我赢了!
老四!你看到了吗?你输了!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上又一层台阶,就在他沉浸在胜利的幻想中时.
“杀!!!”
一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从远处宫门的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