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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千金买骨(1 / 2)

江明月看着苏承锦慢悠悠的走进屋子,一副不听老人言的模样,胸口起伏,压着火气。

“你倒是清闲,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

苏承锦走到屋中的餐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什么?”

江明月坐在那里目光带着一丝审讯的意味,单手拍在桌上,身体前倾。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霖州军士气涣散,需要时间整合士气,否则不堪大用?”

苏承锦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在这寂静的屋子里,这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江明月紧绷的神经上。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目光落在她写满怒气的脸上,唇角那抹笑意不深,却足够让人火大。

“我是神仙啊?我能掐会算?”

他一开口,语调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可话里的意思却像巴掌,不重,但侮辱性极强。

江明月胸口一滞,被他这句反问堵得哑口无言。

苏承锦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我只是在想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出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

“关北是什么地方?大梁门户,与大鬼的精骑年年交锋,血水里泡出来的兵,如今都有诸多弊病。”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

“霖州呢?”

“承平已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里的兵,连血腥味都没闻过几次,爱妃,你告诉我,一群没见过血的绵羊,该是什么样子?”

他每说一句,江明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战前的豪情与自信蒙蔽了她的判断,此刻被苏承锦用最简单直白的话剖开,那层名为“骄傲”的伪装被撕得粉碎,露出

“你……”

江明月咬着后槽牙,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怎么不早说?”

这才是她最气的点。

他明明早就知道,却偏要袖手旁观,看她像个傻子一样一头撞上去!

苏承锦摇头,随意的挥了挥手。

“没有啊,我猜的,之前庄崖跟我讲过关北的形势,而且景州军连救援的消息都没发出来就被打散了,所以我打心底就没觉得,霖州军会比景州军强。”

随即一脸认真:“我以为你能想到的。”

江明月一口气堵在胸口,脸颊涨得通红,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想到?

她脑海里全是父亲麾下那支平陵军的模样,他们令行禁止,视死如归,那是用一场场血战喂出来的虎狼之师,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大梁的兵,都该是那个样子。

可她忘了,这里不是边关,是安逸了十几年的大梁腹地。

见她那副又气又恼,偏偏又无话可说的样子,苏承锦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丫头,总算开始动脑子了,不枉将门之后。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去见过霖州军了?”

这一问,像是点燃了引线。

江明月猛地抬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

“去了!”

她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军心涣散,士气全无,一个个站都站不直,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苏承锦点了点头,如自己预料的一样,这支霖州军已经称不上军队了,如果现在打起来,恐怕刀还没见红,军队的人就跑的七七八八了。

他瞧着江明月那双拧成一团的眉毛,和桌下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才慢悠悠地开口。

“所以,我英勇无畏的爱妃,打算怎么把这群绵羊变成狼?

江明月正在气头上,听见他这毫不在意的调侃,更是火大,猛地一拍桌子。

“我明天再去校场!我不信他们没有半点血性!只要操练得当,严明军纪,一定能把士气提起来!”

她咬着牙,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不甘心。

“不然,这仗根本没法打!”

苏承锦听着江明月理所应当的话语无奈一笑,懒洋洋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提士气?嗯……想法不错。”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比起听你讲那些大道理,有样东西可能来得更实在。”

江明月皱眉:“什么东西?”

苏承锦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捻了捻,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银子。”

空气瞬间凝固。

江明月霍然起身,身下的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她死死地盯着苏承锦,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先是错愕,随即燃起熊熊怒火。

“银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苏承锦!你把战争当成什么了?去夜画楼听曲吗?”

“你这是在侮辱!侮辱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侮辱我平陵王府的门楣!军人的魂,是大梁的忠勇,是战场的荣耀,不是你嘴里那肮脏的铜臭!”

她气得脸颊泛红,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苏承锦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只好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没有再争辩,只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在江明月看来,是最大的挑衅。

“我今晚去其他屋子睡。”

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重重地关上了门。

次日清晨,霖州城从薄雾中醒来。

街边的包子铺升腾起滚滚白气,混杂着面食的香气,钻入行人的鼻腔。

苏承锦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袍,独自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身形混入熙攘的人群,毫不起眼。

他走进一家临街的茶馆,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小二殷勤地送上粗瓷茶碗与一壶热茶。

邻桌是两个正在歇脚的行商,他们压低了声音,谈论着城里的局势。

“听说了吗?景州那边全完了,叛军闹得凶啊。”

“谁说不是呢,现在这霖州城,人心惶惶的。”

“还好咱们的知府大人还算靠谱。”

另一个商人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庆幸。

“陆大人这人,虽说爱财,可也是真办事。”

“前年南边河堤决口,要不是他亲自带着人去堵,咱们这半个城都要泡在水里。”

“是啊,收的税是重了点,可这城里的路,这城墙,哪样不是他盯着修缮的?”

“跟景州那个只知道捞钱的废物比,咱们算是烧高香了。”

苏承锦端起茶碗,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碗壁,将这些话语尽数收入耳中,他放下茶碗,起身端着自己的那壶茶,径直走到二人桌边,脸上挂着一副自来熟的笑容,一屁股坐了下来。

“二位大哥,我也是个行商的,刚到霖州,人生地不熟。”

两个商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面面相觑。

苏承锦也不在意,直接扬手招呼小二:“小二,把你这最好的‘九山酿’来一壶,算我账上,给这两位大哥尝尝鲜!”

话音刚落,两个商人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热情。

“哎呀,兄弟你这就太客气了!”

胖商人搓着手,身子都凑近了些。

干瘦商人也笑道:“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兄弟有事尽管问。”

苏承锦这才装作一副求教的模样,压低声音。

“小弟初来乍到,听二位大哥的意思,咱们这位知府大人……是个有本事的?”

“何止是有本事!”

胖商人接过小二刚上的酒,给苏承锦满上一杯,这才神神秘秘地开口。

“陆大人这人,爱财,但取之有道,也用之有道,他贪的银子,起码有一半是花回咱们霖州城的,不像有些官,刮地三尺,全往自家后院埋!”

苏承锦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顺着话头继续问。

“那……要是在陆大人手底下办事,是不是得先意思意思?”

“兄弟,你想多了。”

干瘦商人一拍大腿,冲他咧嘴一笑。

“跟陆大人打交道,不用说那些虚的,你要是挣到钱了,就给陆大人意思意思,后面你也好办事,你要是没挣到,陆大人也不会强行找你要的。”

苏承锦心中有了底,脸上笑意更浓,又敬了二人一杯酒。

一个贪财,却也想留个好名声的官,这就好办了。

一个时辰后,霖州知府衙门,苏承锦已换回那身颇为贵气的锦袍,神情淡然地站在朱漆大门前。

门前的衙役一见是他,脸色剧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不多时,一个身穿四品官服,体态精瘦的中年男人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他正是霖州知府,陆文。

“下官陆文,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陆文一躬到底,姿态谦卑到了极点,躬身幅度极大。

苏承锦并未叫他起身,只是抬眼打量着这座府邸。

青砖黛瓦,算不上奢华,却也处处透着精致。

“陆大人,昨日刚来霖州只是知会了您一声,未曾见面,这不今日想来你府上讨杯茶喝,不介意吧?”

陆文闻言,背脊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连忙直起身,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不介意,不介意!殿下能来,是下官的荣幸,是整个霖州的荣幸!”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身引路,那腰弯得几乎要折断。

苏承锦迈步走入府中,庭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假山流水,花木扶疏。

路过的仆人衣着干净,用的也是上好的棉布,虽非绫罗绸缎,却也远超寻常百姓。

陆文跟在苏承锦身侧,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二人一路走进正堂,苏承锦刚进门目光落在那一套紫檀木的桌椅上,成色极好,雕工精细,价值不菲。

他在主位坐下,陆文赶紧亲自为他斟茶。

“殿下,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苏承锦端起茶杯,却不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不急不缓。

“本王听说,陆大人在霖州的风评,还算不错。”

苏承锦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陆文心上,却有千斤重。

陆文心中猛地一突,脸上那副标准的谄媚笑容却丝毫不减,甚至更加真诚了几分。

“都是百姓谬赞,下官愧不敢当,不过是尽了些本分而已。”

苏承锦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用杯盖一下一下地撇着浮沫,眼神却在打量这屋里的陈设。那套紫檀木的桌椅,那墙上挂着的山水画等等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每一样,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陆文“尽了本分”的脸上。

正堂里静得可怕,只有杯盖和瓷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一声,又一声,敲在陆文的心坎上。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精瘦的脸颊滑落。

终于,苏承锦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正堂里,这声音被放大了数倍。

他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陆文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怒火,没有审视,只有一片淡然,可就是这片淡然,让陆文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