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每天都去冰窟口看,粗陶碗里的花蜜换了三次,都凉透了。她站在雪原上,往他常去的方向望,风裹着雪粒吹过来,冻得她脸颊发疼,却没敢去找——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有次夜里,她通过灵脉感应到他的情绪,乱得像团麻,有疼,有慌,还有点说不清的软,她攥着领口的引魂珏碎片,在石屋前坐了半宿,直到天快亮才回去。
第三天黄昏,夕阳把雪原染成金红色时,相柳回来了。他的衣摆沾着泥,白发上挂着点枯草,看起来很累,却比走时清明了些。他没去冰窟,径直走向药圃,小夭正蹲在地上捡掉落的雪莲花瓣,没看见他,直到影子落在花瓣上,才猛地抬头。
相柳手里拿着块手帕,是她之前缝补衣物时用的,边角沾着点干涸的血——那天她被针扎破了手指,随手丢在石屋门口,后来就忘了。他把手帕递过来,指尖微颤:“这个,沾了你的血。”
小夭接过来,突然愣住。手帕上的血渍旁,用极细的冰晶绣了朵雪莲花,花瓣上还凝着点小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冰冷的凉透过布料传过来,却暖得她心口发颤。
“北境的雪莲,冻不死。”相柳的声音很轻,没看她,盯着手帕上的花,“你的血……像它一样,能撑。”
小夭的眼泪又掉下来,却笑着说:“谢谢。”她知道,他在试着靠近,用他自己的方式。这朵冰晶雪莲,比任何话都管用,像在说“我虽然记不得,但我信你”。
相柳看着她含泪的笑,冰蓝色的眼里软了点,忽然说:“镜子碎了,可记忆……不一定只在镜子里。”
那天晚上,相柳没去冰窟。他坐在石屋门口的老树下,看着小夭在屋里捣药。橘色的灯光从窗纸透出来,照在她的侧脸上,连她蹙眉捣药的样子,都让他觉得安心。风卷着药香飘过来,混着雪莲花的甜,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小夭捣完药,端了碗安神茶出来,递到他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顿了下,却没人避开。情人蛊轻轻跳了下,暖得像初春的雪化在掌心,没有恐慌,只有踏实。
“明天,”相柳喝了口茶,放下碗,声音很稳,“我想去清水镇看看。”
小夭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星星。清水镇,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她在那里当玟小六,他在那里当防风邶,他们一起逛市集,一起吃糖糕,一起在河边看月亮。他主动提出去,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面对过去了?
“好!”她用力点头,发梢蹭过脸颊,带起点药香,“我陪你去。”
相柳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很淡,像雪化时的冰碴子,软了点。他没说话,只是往她那边挪了挪,离灯光更近了些。
夜风吹过,老树枝叶沙沙响。石屋的灯还亮着,碗里的茶还温着,手里的手帕还带着冰晶的凉。镜子碎了没关系,记忆没了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还能一起走下去,那些碎掉的、忘记的,总会慢慢找回来。
碎镜难圆,人心却能慢慢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