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不再提过去,只默默照料他。早上把温好的雪魄花蜜放在他常坐的青石上,傍晚熬好解寒的药茶,连他偶尔盯着雪原发呆时,都不去打扰。她会“不经意”地说些事:“今天老周头来换药,说清水镇的糖糕铺子又开了,比以前还甜”“皓翎的朱槿花开了,你以前说那花入药能安神”——都是些轻描淡写的话,却藏着他们的过往。
相柳大多时候只是听,偶尔会问一两句:“清水镇在哪?”“朱槿花的药性是什么?”他的问题都很实,没半点情绪,可问的时候,眼神会亮一下,像在抓记忆的碎片。
小夭慢慢发现,有些东西是刻在骨血里的。有次她配药时,把烈阳草和雪魄花放反了,相柳扫了眼,下意识说:“烈阳草得炙过,跟雪魄花同放会相冲。”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他不记得为什么知道,可就是脱口而出。
小夭的心猛地一跳,却没敢表现出来,只笑着改过来:“还是你懂这个,我差点弄错了。”
这天傍晚,小夭把刚熬好的药茶递给他。指尖刚碰着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电流窜过,猛地顿住——心口那根快断的蛊线,突然颤了一下,暖意在两人之间流窜,清晰得很!
相柳的眼瞬间睁大,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惊,连手都抖了下。这种不受控制的连接感,陌生又强烈,让他慌了。
小夭眼里爆发出光,眼泪差点掉下来:“你感觉到了对不对?这是情人蛊,当年为了救你……”
话没说完,相柳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抽回手,连退两步,眼底又落了层冰碴:“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压抑的烦躁。
小夭的笑僵住了,心里的暖瞬间凉了半截。她知道急了,忙说:“是古老的蛊术,能感知彼此的安危,不会伤害你,你别怕。”
相柳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里的混乱和警惕没散。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冰窟,连药茶都没拿。小夭站在原地,手里的茶慢慢凉透,风裹着雪粒吹过来,刮得脸颊生疼。
夜里的北境特别静,只有风刮过草叶的声。小夭没回石屋,坐在冰窟外的青石上,抱着膝盖看星星。星星很亮,像相柳以前用妖力凝的冰珠,可现在的他,连看她一眼都带着陌生。
可她没绝望。至少他醒了,至少蛊还连着,至少他还能下意识说出药性——这些都是希望,像埋在雪下的草,只要等,总能发芽。
冰窟里,相柳靠在冰壁上,闭着眼却睡不着。心口那点暖意还在,扰得他心烦。那个叫小夭的女子,她的眼泪,她的药茶,还有这诡异的蛊……都在告诉他,他们之间有过很深的牵绊。可他什么都不记得,像被人蒙着眼,站在一片雾里。
外面传来极轻的啜泣声,是她在哭。相柳的指尖无意识蜷了下,心里突然窜起股烦躁,还裹着点连自己都不认的软——像看见雪地里快冻僵的小兽,明明该不管,却忍不住想伸手。
他还是那个相柳,有冷硬的壳,有刻在骨血里的骄傲。可她成了他最熟悉的陌生人,带着他丢失的过往,站在他面前,让他既想靠近,又想躲开。
长夜还长,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